大殿內經過片刻沉寂，再次響起交談聲。
內容聽不太清，姬夏焦急地站在外麵，不知道裡麵的情況到底怎樣。
這次大殿不同以往，有太上長老加入，是非常正經嚴肅的會議。
他這個後起新秀，求了好久也隻能做個跟侍的後輩，難以全程陪同。
姬姐姐……
在年輕一輩人很好，也很有威望，得到了很多年輕弟子的照顧。
但就是不太會說話，總是會不小心得罪家族裡的叔叔伯伯。
希望這次姬姐姐能學聰明點。
不求有什麼收獲，隻要將期限延緩過去，已經開始接觸家族事務的哥哥姐姐們就能有從中周旋的餘……
“愚蠢！”
殿內的音量豁然拔高。
轟隆！
天生驚雷，熾陽斂輝。
風雲變幻，宛若仙境的姬家駐地轉瞬間如墜魔窟。
黑雲壓城，弟子們齊齊俯首，四野八荒安靜的連風都沒了聲音。
姬夏臉色蒼白一片。
聖人一怒，天地色變！
而在這完全靜謐的世界裡，姬扶搖不卑不亢的嗓音，成為煌煌天威之下，唯一的色彩。
“我不認可這種方式。”
“這是家族共同商討出來的結果，由不得你不認可。”
“……”
姬扶搖抿抿嘴，用沉默表達自己的態度。
位居首座的太上長老，視線掃過在場俯首的眾人，冷哼一聲。
“延續，壯大家族才是你們應該做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都退下去……”
姬扶搖揚起小臉，視線依次掃過俯首的姬家人。
莫名的暮色，糾纏在他們身上。
旁人看不清楚，她卻望的真切。
墨守成規，死舊古板。
一切從家族利益出發，計算得失，遺忘了姬家立足的本心。
也許，
這裡不再是適合自己的地方了。
晃然閃過的想法，就像童話裡巨人的種子般瞬間生根發芽，直衝天際。
姬扶搖的目光頓在太上長老要轉去的背影上，斬釘截鐵地開口。
“我要離開姬家。”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像是被冰封一般，徹底失去了溫度。
有少許親近姬扶搖的前輩，或是蹙眉，或是驚呼，阻止著她的語出驚人。
“扶搖！”
“話彆亂說，快向長老請罪！”
“太上長老，扶搖隻是一時失言……”
已經轉過半個身子的太上長老，重新投回了視線。
他隻是揮了揮手，就讓這個區域沒了聲音。
再開口時，話語間除了凝重，還有遮掩不去的怒氣。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失去姬家的一切，經書，資源，過往擁有的一切如數歸還，”
姬扶搖語氣平靜，“我有信心做好這些，以後姬家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也會過來。”
“看來姬家的生育之情，對你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如果不算，我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
“算就是恩斷義絕？”
“……”
“從東域到中洲，幾十家無上道統傳人供你挑選，最後甚至談到隱性入贅，家族努力了這麼久，換來的就是你這種話？”
“我……隻是想做自己的事。”
太上長老沒再開口。
他深深地看了姬扶搖一眼，轉身離場，似是要給今天的衝突暫時劃上一個休止符。
但他錯估了少女的堅定。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天要結束時，姬扶搖再度開口。
“請讓我離開姬家。”
太上長老的步伐頓住了。
重新恢複語言能力的眾人，眼前一黑。
這孩子，怎麼能這麼傻，就不知道後退一步嗎！
不喜歡這個可以委婉點轉達，為什麼非要鬨到這種地步。
最後，
一股誰也沒有捕捉到的波動，透過大殿，沒入太上長老的耳朵裡。
重新開口，他的語氣冰冷異常，甚至隱含幾分殺意。
“帶她下去。”
“備好經書，統算貢獻。”
“今日之前，逐出姬家。”
“……”
姬扶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大殿的了。
隻是沐浴到了陽光，隨後被帶去收攏記憶。
此前看過的書，通過觸摸鎮石，一字一句地被剝奪，遺忘。
曆來進行的貢獻，身上的儲物道具，一點點兌換成貢獻，再根據以往積累進行消融。
欠下來的小部分，被親族的哥哥姐姐們代償，不再追究。
無上道統從不缺天才。
千萬年的積累，足夠讓這個龐然大物積累無數位驚才絕豔的修士，姬扶搖也隻是其中之一。
這件事瞬間宗族內引起軒然大波。
跟姬扶搖關係好的，跟姬扶搖關係不好的，都覺得這是假的，是謠言。
姬家的小公主，宗族內排名前列的少年天驕。
天生凰命，瑤池畫中仙都是數一數二的強勢，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當他們見到靜靜清點資源的少女時，一切懷疑都煙消雲散。
很快。
資源，法器，甚至是修過的經書全盤還給宗族，隻剩下一身素衣，一具身體的姬扶搖，來到了父母的門前。
她站了一會兒，沒有進去。
原地跪下，對著正門口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一步步朝姬家的反方向走去。
就在轉身的一刹那，聲勢浩大的異象緩緩在身後蔓延開來，近乎籠罩了整個姬家。
有天樓宮闕顯現，萬道光華流竄，仿若仙中天庭臨降，混沌氣卷積，玄妙無比。
靈寶仙材，神威浩蕩，一縷仙塵拂世，壓垮了半扇天空。
仙霞雲霧中，銀甲天將肅穆矗立，手中兵戈輕舞，散發著令人神魂驚懼的波動。
哪怕已證道王者的修士，甫一直視，也感覺神魂要被撕裂，幾乎化道而去。
然而，
這些雄偉的宮闕，無上的仙塵，強橫的天將，此刻卻是在消散，一點點融化。
隨著姬扶搖的腳步，由上及下，逐漸失去非凡特性，化為最精純的靈氣粒子。
異象，崩潰了！
不，
不隻是異象。
就連跟隨在她身邊的凰命都在掙紮，在鳴叫，顯露出火焰般的形體。
它想要逃跑，這條路不是它應當走的，是條自毀之路。
但沒有用。
少女每前進一步，它的火焰便會熄滅一截，鳴叫愈發淒厲，痛苦。
姬扶搖的腳步，也開始變得蹣跚起來，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這終究是在斬斷自己的“命”，徹底掌控自己，同時在破敗中尋找那最後一縷契機。
姬扶搖微咬銀牙。
一直堅定的內心，讓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又該為這個收獲，付出怎樣的代價。
於是。
在踏出姬家的瞬間，瑤池畫中仙崩潰，凰命徹底失去光輝。
姬扶搖“哇”地吐出一大口血，身影搖晃幾下，強撐著沒有倒下，一點點消失在視野裡。
自此。
“扶搖”失去了盤旋直上的基礎，異象凰命自斬於世。
無論家族內部會後悔，還是厭棄，此後自己的命，該當由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