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法術終於傳到了最後一棒,馮雪甚至都不等下麵傳訊,便已經摸出了馭鬼符——這是生怕自己釋放的太慢!
而那最後一棒的白胡子老法師見馮雪跑得順溜,也就省了提醒的功夫,伸手抓起法壇上的木槌,兩聲銅鑼一聲法鼓,聲音不大,卻似乎帶著某種神妙的韻律。
法術接力到眼下這種程度,想要靠人力去駕馭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修士們既然沒跑,那自然是有他們的辦法。
比如這位老法師,便是采用了調用自然之力的手段,聽著有點怪,那麼換一個說法,就是調用自然界中那些遊離的清炁。
正所謂清者上升,濁者下降,入地者便是地煞,而高空中的自然便是天罡。
沒有大宗師的境界,神識甚至無法抵禦那九天之上的罡風吹拂,更彆提調用罡氣。
但比罡氣低上一些,比虛神所在之處還要靠近地表的清炁,卻是已然足夠。
而老法師便是將這已經很難說清到底是個什麼玩意的法術視作了一團混合在一起,尚未分層,卻又涇渭分明,法度森嚴的清炁,將自己的法力打散成無數個節點,以法鼓、銅鑼為號令,就如培養親信軍官,再以軍官統禦下級士兵一般,將整個法術牢牢掌握在手中。
口中默念著行軍號令,手中法鼓越敲越急,銅鑼卻是越來越慢,隱隱從舉行法事的節奏,轉變成了戰場上擂鼓助威的軍鼓敲法。
而在這樣的震蕩間,他的法力也終於完成了儀軌的編織,為這些弱堪入道,強至宗師的修士們集合了自身最得意法術的法力球,賦予了最後一環。
於是……
“去!”
他的法力猶如先鋒斥候,在八岐大蛇與他所在法壇之間勾連出一條軌道,從外表上看來,半徑不過一米有餘的璀璨光球,就這麼沿著法力軌跡,朝著八岐大蛇飛射而去。
速度不急不緩,聲勢也不算大,就好似一朵尚未爆開的煙花,除了焰色反應帶起的火光,便再無其他。
已經飛遁出數百米的馮雪仍舊沒有停下的意思,他甚至不敢隨便使用挪移法,生怕某位大佬在法術裡編入了阻礙傳送的儀軌。
大約兩秒之後,馮雪已經來到那破敗的港口之處,連已經化作廢墟的龍王廟也儘收眼底。
從此處遠遠眺望,那數十米高的八岐大蛇,此時才剛剛完成調頭,而那光球,也終於如遲來的新年焰火一般,徹底炸開。
不,用炸開並不嚴謹,因為,它並非是馮雪想象中,那樣一碰就炸的炮仗。
在接觸到八岐大蛇的瞬間,冷冽的寒霧瞬間蔓延,最先編入的乃是一門冰封的法訣,單獨使來並不強橫,但在一次次的法力注入後,竟是瞬間讓八岐大蛇數十米長的身軀鍍上了一層冰殼。
黑色的鎖鏈自光球中湧出,順著那冰殼蔓延開來,這法術細致的讓人歎為觀止,那一條條鎖鏈若是仔細觀摩,就會發現它竟是由一個個文字組成。
似乎是對付這種大型魔物的共識,緊接著的數個法術儀軌同樣是以封印為主,那層層疊疊的網狀結構將八岐大蛇一層層包裹,但就在馮雪以為這大家夥就這麼被封印了的時候,法術終於發生了變化。
似乎是被重錘敲擊,又好似是被狂風扭曲,從外表看已經好似巨大雕塑一般的八岐大蛇忽然開始瘋狂的顫抖,刺耳的哢哢聲瘋狂響起,馮雪的臉色頓時一黑——
“這人有沒有物理常識啊!不知道水是不能壓縮的嗎?”
念頭還未落下,那八岐大蛇瞬間粉碎,層層的冰渣就要向外蔓延,但就好似在爆炸的那一瞬忽然有人按下了回放一般,剛剛噴濺出的冰晶碎屑忽然像是受到了牽引一般,以那個法術為中心,開始坍縮,最後化作了一個璀璨通透的冰球。
冰藍的色澤趨於透明,但緊接著,一抹橙紅卻是在法術中央擴散,蔓延,就好似凍冰球凍在中心的顏料正在慢慢向外滲透一般,漸漸將那份凍結一切的冰藍扭曲。
刺耳的吱吱聲令人耳膜生疼,本應因為高溫蒸發的海水在這一刻卻僅有點點聲音泄露。
直至此時,一些反應快的修士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一個個有樣學樣的召喚靈鬼,駕馭清風,又或者乾脆拋出一捧細沙,一撮黃土,來個最基礎的土遁之法。
白姨這種對法術不太了解的妖怪見狀,也知道這群修士怕是玩的太嗨給搞大了,竟是直接化出本相,運轉本命神通,就似一抹電光,躥了出去。
她也沒個方向,隻知道現在隻要遠離那冰球就對了,而冰球此時,卻仍舊在不斷的收縮,膨脹,升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最初的時候,接力添加的法術還有餘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法術越來越複雜,能夠添加的儀軌也越來越少。
就好似繪畫接力,往往最初的幾棒發揮的空間最大,但等到三四棒之後,所能做的,也隻是一些服飾、配色、背景的精修了。
而對於法術,想要提高威力,無外乎壓縮與放大,偏偏大家都是好勝心爆棚,將自家提升法術威力的絕學儘數放了進去。
不可壓縮的水為主體,不斷的封閉、壓縮、升溫、再加上那層層疊疊的封印,一抹星光,終於在這冰球的中央綻放。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在這一瞬間,所有將視線投向那法術方向的人,儘數失去了視覺,白茫茫的一片中,帶來的是滾滾的熱浪和連百噸王也能一並掀飛的亂流。
恐怖的衝擊波將空中混不受力的馮雪硬生生吹飛出去,而以海岸線為,海水更是被卷起了巨浪。
那浪頭越卷越高,越卷越高,竟是與八岐大蛇引發的台風卷起的海嘯拍在一處,剛剛醞釀起的海嘯在這巨浪麵前也顯得無能為力,竟是被拍得倒卷而回,在不斷的湧動中,化作層層浪濤,反推向大洋彼岸。
出奇的是,這一爆竟是沒能引起太強的大地震動,倒也算是少了些災厄,隻是卷起的熱風,仍舊讓港都的冬日,猶如盛夏般酷熱。
冷熱的對流頃刻間化作密布的烏雲,緊接著更有冰雹墜落。
虧得港都城內幾位大宗師已經布置好法壇,雖然沒有等來妖神,卻恰好撐起屏障,抵禦這來的蹊蹺的“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