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多,宋應閣被眾人送回了天印巷。
待人走後十幾分鐘,躺在床上假寐的宋應閣睜開了雙眼,眼中一片清明,沒有一絲醉意。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喬裝一番後,宋應閣直奔劉國權家宅所在的二條巷。
劉國權已婚未育。
宅子裡除了其妻子,還有四名傭人。
“我賣情報給日本人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
臥室內,劉國權一臉愁容地和妻子馬虹訴苦。
馬虹踹了劉國權一腳,滿臉嫌棄,“瞧瞧你那窩囊樣,有姐夫在,誰敢動你?”
“話雖如此,但總歸是有風險的。不如我倆去西北避避風頭?”
按理說,有穀戎這層關係在,特務處是不敢動他的,但事無絕對。
眼下最保險的做法,就是去長安,尋求穀戎的庇護。
“寒冬臘月的去西北,你想把我凍死?”馬虹沒好氣道。
劉國權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聽到了客廳的電話鈴聲。
“喂,哪位?”
“劉桑,是我。”
劉國權立刻聽出了對方是杉山博介,心中一驚,“你怎麼直接電話聯係我?”
“事態緊急,來不及遮掩了。特務處已知悉你的身份,蔣校長命人秘密逮捕你。”
劉國權聞言,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
“明日下關碼頭,最早一班輪渡,我安排了人接應你。”
“若今晚就逮捕我,該如何是好?”
“你且去穀戎公館躲一夜,有你姐姐在,無人敢動你。”
電話掛斷後,馬虹走了過來,“怎麼了?”
“委員長命人逮捕我,這該如何是好?”劉國權被嚇得魂不附體。
馬虹經曆過最初的慌亂,很快冷靜了下來,“電話是誰打來的?消息屬實嗎?”
“杉山博介電話中親口告訴我的,做不了假。”
“你已經暴露,日本人為何還要幫助你?”馬虹仍有顧慮。
“應是想通過我與我姐夫拉上關係。”
馬虹點了點頭,如此倒也合理,“那你馬上去尋姐姐,明日再讓姐姐送你出城。我就不信特務處敢查姐姐。”
馬虹雖是女流之輩,但卻比劉國權果斷多了。
劉國權一聽馬虹也這麼說,心中定了大半,“你同我一起去?”
“抓的又不是我,我為何要跑。你去長安也待不了多久,年底前姐夫回京述職時,你再跟著回來。屆時姐夫在委員長那邊說兩句好話,定能保你無憂。”
劉國權猶豫了一番,還是點了點頭。
半晌後,劉國權背上細軟,朝著頤和路公館區趕去,穀戎公館便坐落於此。
劉國權半夜登門,讓其姐姐劉國美大感詫異。
待了解原委後,劉國美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劉國權臉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家裡何曾少過你錢花?你就那麼缺日本人給你那點錢嗎?”劉國美指著其鼻子罵。
劉國權自知理虧,捂著臉坐在一旁,不敢反駁。
見他這幅樣子,劉國美怒氣漸消,不管他如何不爭氣,倆人畢竟是親姐弟,斷了骨頭連著筋,該幫還是得幫。
次日,天灰蒙蒙亮,穀戎公館的大門打開,兩輛小汽車駛出,朝著下關碼頭開去。
到了碼頭,穿著便衣的警衛立即從後車下來,守著在前車四周。
劉國美搖下車窗,“有人跟蹤嗎?”
一個警衛彎下腰,“沒有發現。”
“下車吧,到了長安,給我拍個報電報。”劉國美對著劉國權道。
“謝謝姐。”經過一夜的思考,劉國權也不再驚慌。
有穀戎在,就算他被逮捕,無非就是被關押在某處,絕無性命之憂。
此去長安,隻是為了少吃些苦頭罷了。
劉國權下了車,行李由警衛提著。
“務必保護好我弟弟。”劉國美冷聲對著警衛吩咐。
“夫人放心。”
待劉國權走後,劉國美對著司機吩咐道:“後備箱有瓶酒,送我回家後,你將酒送到曹都巷戴笠的手中。”
“是。”
車子緩緩開動,劉國美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暗道:“敬酒和罰酒,就看你想吃哪一杯了。”
劉國權帶著兩名警衛,登上了輪渡船。
輪渡船分上下兩層。
下層無座,上層有座。
此時船上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警衛負責開路,劉國權捂著口鼻,一臉嫌棄地往樓梯口擠去。
好不容易上了二層,卻已沒了座位。
劉國權使個眼色,警衛瞬間會意,走到輪渡船一側,將一排座位上的人全部趕走,而後用手巾撣了幾下,“劉科長,您坐。”
被從座位上趕走的人,都紛紛怒視著劉國權,卻無人敢當出頭鳥。
劉國權無視了眾人的目光,掏出一本書,悠閒地翻了起來。
很快,輪渡船到達了對岸。
二層的人朝著樓梯口擁擠而去。
劉國權坐在原地未動,顯然等“杉山博介”口中的接應之人。
“劉科長?”
一個六十多歲,身形佝僂的老漢走到劉國權身邊。
劉國權抬起頭,看了老漢一眼,並未出聲。
“劉桑。”老漢又低聲說了一句。
“你是杉山君派來的?”劉國權輕聲道。
老漢點了點頭,“火車不能坐。若特務處知道你跑了,一個電報拍到下個車站,你插翅難逃。”
“那該如何?”
“且隨我來。”老漢抬頭看了看一側的警衛,“你也一起吧。”
三人出了浦口碼頭,朝著郊區走去。
位置越來越偏僻,人煙稀少。
警衛察覺到不對勁,拉住劉國權,“你究竟要帶我們去何處?”
老漢打量了一眼環境,見四下無人,佝僂的腰竟直了起來。
“送你二人上路。”
警衛聞言,趕忙拔槍。
但兩人相距不過二米,槍不如拳快。
老漢往前一邁,一記衝拳直中警衛太陽穴。
警衛剛掏出槍,還未來得及打開保險,便中了老漢一拳,瞬間全身僵硬,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忽逢巨變,劉國權大腦宕機,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劉桑,你很喜歡當狗嗎?”老漢一臉嘲諷。
劉國權聽到老漢的聲音,驚愕道:“你聲音怎麼……昨晚打電話給我的是你?”
老漢笑了笑,“我從不和將死之人廢話,那樣容易被翻盤。”說完,一腳將劉國權踹翻在地,砂鍋大的拳頭,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劉國權頭上。
一拳一拳,直至將劉國權的頭砸進鬆軟的泥土裡,這才罷手。
老漢用劉國權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可惜你不是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否則你還得謝謝我,給你打通了任督二脈。”
隨後,老漢將二人四肢綁上石頭,扔進了長江喂魚。
行李箱中的一千多元法幣,也被老漢收入囊中。
最後,一把火將行李燒了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