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坐七個多小時的車程,湯倩一路上沒事乾,玩手機刷了不少資訊。
刷到商業板塊時,恰好彈出一條「信達資本版圖再擴張,欲涉及醫療領域」的新聞,湯倩看到「信達」二字,不由自主地點進資訊。
「信達資本」是林之珩二十歲時跟兩個在華爾街待過幾年的朋友親手創立的風投公司,公司在美國成立,前幾年主要業務在美國,去年公司部分重心轉入國內,林之珩回國後一邊開始接手集團事務,一邊開拓大陸市場。
林之珩也算子承父業,他的祖輩們打民國起便是著名的銀行家、金融家、政治家,並在“實業救國”的政策下,開了不少廠子、公司,涉及棉紗、運輸等各個行業,為當初的革命事業付出巨大貢獻。
如今林氏家族屹立不倒,算得上是中國數一數二的財團。
林之珩作為林氏家族根正苗紅的繼承人,從出生就肩負著重大使命,被家族長輩嚴格培養,慢慢委以重任。
湯倩作為外人並不清楚那個龐大的家族內部到底有多殘酷,隻是從網上或者林之珩的隻言片語中隱約猜測到,林之珩是家族新一代的小輩中最出色的,也是家族裡重點培養的接班人,家族長輩容不得他有任何汙點。
他的每一步路都是嚴格按照繼承人的路走的。
或許是從小被家族嚴格約束、規劃,導致他在外是教養極好、能力頗強的貴公子,在私下卻是傲慢、變態的王八蛋?
湯倩看不懂這條資訊背後的意義,她搖搖頭,滿臉複雜地歎了口氣,退出新聞頁麵。
微信發出去的那條視頻沒有任何回應,也不知道林之珩看沒看。
湯倩也不指望他能給點回應了,她心裡生出一絲懊惱,暗自表示這條視頻就不該分享給林之珩。
這不是自取其辱嘛,人家壓根兒不想看什麼破夕陽,以為誰都跟她一樣愛生活呢?
他要是想看什麼夕陽,不得特意坐私人飛機飛一趟普利亞?至於看她分享的這破視頻?
湯倩一邊懊惱,一邊反省。
轉眼間,高鐵抵達泉州站,廣播聲裡響起工作人員的溫柔提示。
湯倩跟著車廂裡的乘客站起來,夠長手取下行李架的行李,跟著人群擠到車門口,等待高鐵停下。
出了站,湯倩站在馬路邊取下口罩,低頭打了個滴滴車,又給外婆打電話,詢問她在不在家。
老太太迷上了廣場舞,每天晚上六點準時出門去跟老姐妹彙合,然後在音樂中綻放自我。
這個點剛好是她出門跳廣場舞的時間,湯倩沒帶鑰匙,怕回去開不了門,果斷給老太太打電話阻止她出門。
老太太聽說湯倩回了泉州,在電話裡連連詢問:“怎麼突然回來了?最近沒拍戲?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菜都沒買。”
湯倩拎著行李箱,眼睛瞄著逐漸靠近的白車車牌,發現不是她打的那輛,湯倩當即移開眼,舉著手機跟電話裡的老太太哼了聲,說:“我就是回來搞突襲的,看你在乾嘛。你要沒出門兒就等著我,我到了陪你一起跳廣場舞。”
老太太哎了聲,連忙說道:“你這孩子,還是這麼鬼精。”
“我剛出門呢,你要到了,在門口等我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罷,不等湯倩回應,老太太突然掛了電話。
湯倩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驟然嗅出一絲不對勁。
她連忙給照顧老太太的阿姨打去電話,阿姨跟老太太說法一致,湯倩一時間辨不出真假。
恰好打的車到了,湯倩朝司機招招手,提著行李箱走過去。
將車扔進後備箱,湯倩一頭鑽進後座。
司機習慣性地瞄了眼後排,瞥到湯倩的臉,司機狐疑地問了句:“姑娘有點眼熟啊,有點像一位女明星,不過我忘記名字了。泉州人?”
湯倩差點以為自己被認出來了,她下意識想將口罩想戴回去,中途怕對方更加確認,湯倩學著林之珩的態度,麵不改色地否認:“師傅看錯了吧,我怎麼可能是女明星。”
不等司機反應,湯倩立馬普通話轉泉州話,笑著回複:“不過我確實是泉州人。”
司機聽著湯倩正宗的泉州話,立馬將剛剛那茬忘記,跟湯倩聊起了泉州這兩年的變化。
湯倩怕暴露自己,除了偶爾“嗯”、“噢”一聲,幾乎沒怎麼主動搭話。
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眨眼就過去了。
湯倩今年初咬牙花重金在泉州市中心購置了一套三四百平的彆墅,裝修公司裝了三四個月,上個月剛收房,
她打算放置半年,等甲醛散了,年底帶老太太搬進去。
老太太如今住在一棟老小區,住房麵積不到六十平不說,小區沒電梯,老太太住在七樓,每天上下樓都費勁。
去年老太太剛動了腿部手術,上下樓更麻煩。
湯倩本來手裡存款不多,但是為了讓老太太日子好過點,她還是不顧老太太反對,在泉州全款買了套房。
她沒法天天守在老太太身邊,陪她安享晚年,但是至少得讓老太太日子好過點。
她辛辛苦苦工作,伺候人,不就是為了改善他們祖孫倆的生活條件嗎。
隻要外婆好好的,她做什麼都願意。
老小區的街道又窄又亂,路邊停了不少車。
司機怕進去了出不來,將湯倩放在巷子口。
湯倩也沒強求司機必須開進去,下車取了行李箱,湯倩拖著行李箱,艱難地走向那段灰撲撲的水泥路麵。
好不容易到達6號居民樓,湯倩看著那灰撲撲的、塗滿塗鴉、貼滿廣告的樓道,深深歎了口氣,單手拎起行李箱,下定決心般地跨過鏽跡斑駁的鐵門,走上台階。
林之珩老是吐槽她體力差,她以前不以為意,現在提著行李箱爬到三樓就累得氣喘籲籲,湯倩意識到她確實該加緊鍛煉了。
好不容易爬到七樓,湯倩累得丟下行李箱,拍了拍左側關得嚴嚴實實的防盜門,等了幾分鐘見無人應答,湯倩終於認清老太太出門還沒回來的事實。
累得腿發軟,湯倩也顧不上形象,將行李箱翻倒在地,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掏出手機給老太太打電話。
連撥兩個都沒人接聽,湯倩怕出事,又給阿姨撥去電話。
這次通了。
電話裡,阿姨解釋:“等幾分鐘就到了,小湯你彆急。”
湯倩剛想問她們在哪兒就聽見背景聲裡有人在問周醫生上班了嗎。
湯倩意識到不對勁,蹭地一下站起來,滿臉著急地質問:“阿姨你們是不是在醫院?老太太出什麼事了?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來。”
阿姨也沒想到事情會暴露,她單手扶著老太太,手足無措地看向戴著黃色草帽、穿花襯衫的老太太。
老太太卻不慌不忙拿過阿姨的手機,對著電話裡的湯倩吹鼻子瞪眼:“怎麼了怎麼了?咋咋呼呼的,一點都不穩重。”
“我就是有點小感冒,找醫生開點藥,能出什麼事兒啊。”
“你給我在家等著,我馬上回來。彆想東想西的,老婆子我身子好著呢。”
老太太中氣十足,不像生病的樣子。
湯倩得到保證,稍稍放了心。
—
美國紐約。
林母手術動完昏迷了兩小時才清醒過來,睜眼看到兒子坐在病床邊抱著電腦處理工作,林母抬抬手,出聲詢問:“幾點了?”
林之珩瞧見母親醒了,立馬放下手頭的筆記本,抬起手表看了眼時間,回複:“21點15分。”
說罷,林之珩站起身,彎腰摸了摸林母的額頭,溫柔詢問:“有沒有哪兒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林母搖頭,眼神示意林之珩留在病房,她有話要說。
林之珩看了看母親,默默坐回去,等待母親的指示。
林母打量了一圈兒子,見他比上次見麵更加殺伐果斷,關切詢問:“你爸呢?”
林父年輕時叛逆,並沒依照父輩規劃的路走,而是考進外交學院,畢業後進了外交部,現在駐美國大使館工作。
林父林母是自由戀愛,夫妻感情深厚,幾乎寸步不離。
林之珩知道母親這時候想念父親,低聲講父親的囑咐說給母親聽:“還在歐洲考察。他公務繁忙,暫時脫不開身。”
林母了然,點頭表示理解。
母子倆還算親近,林母看著越發成熟穩重的兒子,想到家族的老一輩,忍不住心疼兒子打出生起就被規劃了一生。
若不是丈夫逃離了家族的掌控,兒子也不會被那群老古董控製,說到底,還是他們太自私了。
徐舒微想到這,心疼地望向兒子,關切道:“辛苦你了。”
林之珩愣了愣,搖頭否認:“不辛苦,都是我該做的。”
徐舒微伸手握住兒子的手,笑著轉移話題:“詩媛今年畢業後打算回國發展,到時候你們兄妹也有個照應。”
林之珩聞言,意外地問:“詩媛今年畢業?”
林詩媛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不過她打出生起就跟林父林母生活在美國,很少回國,兄妹倆相處時間少,加上林之珩性子冷淡,林詩媛不太喜歡跟林之珩待一起。
徐舒微見兒子不清楚,笑著說:“她不想讀研,我跟你爸爸也想不逼她。”
“她快樂就好。”
林之珩聽著母親對妹妹的單純期望,眼底劃過一絲黯淡。
跟妹妹比,他的路注定艱難、孤獨。
林母看兒子失神,表情糾結地問出自己的困惑:“最近有沒有遇到喜歡的女孩?我聽老太太的私人管家說,老太太近期在給你物色對象。”
林之珩腦子裡驟然冒出一張笑容諂媚的臉蛋,下一秒,他出聲否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