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雷電轟鳴。
蕭茗這邊其實心急如焚,但她還在忍著,時不時在寢殿裡坐一會兒,又站起來走一會兒。
“姑娘怎麼了?”
青竹從小廚房過來的,手裡端了一盅紅棗銀耳羹,置到桌上,道:“奴婢放了好些冰糖,又兌了牛乳,您趁熱嘗嘗。”
匙碗碟盞都擺好了,也不見有人過來。
青竹回身,抬眼往窗邊一瞧,見蕭茗癡望著天,心裡不禁擔憂起來,但她明知勸不動,卻還是忍不住多嘴:“姑娘彆急。今兒雨下得太大,墨公子斷不會苦等的。”
“我知道……”
他不是尾生。
蕭茗坐在桌邊,兩指捏著匙柄,漫不經心地攪了攪,隨後舀一勺甜羹,送到唇邊,又吹了吹熱氣,卻最終沒入口。
可他說天崩地裂,海枯石爛都會等她赴約的。
雖不是尾生,他或許等等便走了,但若被雨淋了,因此病了,她便是罪魁禍首。
心裡當真煩躁得緊。
蕭茗時不時瞟著一眼房間角落裡豎著的桐紙傘,雨滴順著傘尖滑下,在地上聚了一汪水漬,想刻意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倏然站起,步子卻踟躕,過了半天,一咬唇,定了決心。
“青竹,春兒,把燭火熄了,回頭有人問起,就說我今日淋了雨不舒服,已經睡下了。”說罷,她拿了桐紙傘小跑著衝出了寢殿。
“姑娘!回來!彆做傻事!”兩個小丫頭急得不行,但哪裡攔得住?
正如在府裡私會墨世昌,磨破了嘴皮,不都還是去了。
再說蕭茗,此時此刻就像中了蠱,腦袋裡半分清明都沒了,她隻有一個念頭,她要去,她想賭一把。
賭那個男人是不是她想的那樣,賭他能不能把她從泥潭裡撈出來。
可剛穿過垂花門,拐到府門前的廊下,她就見麵前立著個人,登時就站住了。
背著月光,那人負手而立,一動不動,如同一座大山壓迫在她眼前。
她僵立在那裡,臉色發白:“你,你要去哪兒?”
淩昭緩步走近,幽深的眸子鎖著她:“難道不是你應該告訴我,你要去哪兒?”
“我……”
她咬著嘴唇,搖著頭,不能說,她也不敢說。
她答應過他要安分守己,不對彆的男人動心,她更說過要為他暖榻溫身。
她表麵對淩家感恩戴德,可私下又怨他們涼薄無情。
她表麵對淩昭百依百順,可私下又背著他勾結外男,私定終身。
反觀他呢?
承諾的事情,全部說到做到。
而她,卻騙了他。
心臟,幾乎被攥得透不過氣。
他朝她步步逼近,迫得她連連後退,後背突然撞到廊柱,生生止住了步子。
蕭茗沒想到淩懷姝會把這件事告訴淩昭,她更沒想到她居然利用他來製裁她!
今日一事,她的確清醒許多。
她與墨世昌之間的阻礙太大了,門第,出身,學識,每一個都是他們之間逾越不了的鴻溝……
可他對她那麼溫柔,不介意她身份微賤,事事依她,親自派人給她送邀請貼,為她鑽了西苑的狗洞,還傻呆呆的送銀票接濟她。
這樣溫暖的一個人,她真的真的舍不得放手。
“讓我去看看……求你還不行嗎?”
“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他走上前,幾乎用了十足的力氣,拽起蕭茗的手腕就往攬月軒的方向扯,一個踉蹌,膝蓋“咚”的磕到青石板上。
當下也顧不上疼,她掙紮起身,卻又被裙角絆住,“淩公子,求求你,讓我去吧,我真的保證就看一眼!看完就回來!”
頭發已被暴雨打濕,簡直狼狽至極。
一遍一遍的求他,可他無動於衷。
“淩昭!我就想去!”
他停下步子,眼神頓時一冷。
這種冷是從未有過的,蕭茗覺得,他看自己,就像看一個死人。
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往青雲軒走。
“你要乾什麼?”
“這麼想男人,我成全你。”這聲音好似從地獄傳來。
蕭茗呆呆的看著他,旋即拚命蹬踢:“淩昭!你敢!你這個王八蛋!臭流氓!他是謙謙君子!他從來不逼迫我!”
淩昭猛然一滯,幾乎要炸出來的怒火,儘數堵在胸腔。
他鬆了手,她突然落空,險些摔落在地。
“我不敢麼?”
他忽然扯出笑來,眸光隱隱癲狂:“他是謙謙君子?我是流氓?”
她不知道他接下來會不會殺了自己,饒是如此,那她更沒有怕的了。
世界上還有比爹娘死了,她獨自活著更可怕的事情嗎?
沒有來處,又未到歸途。
她要被這樣的日子逼瘋了。
她隻想找一個寄托,而墨世昌就是這樣一個寄托。
“還要去嗎?”
這陰沉無比的聲音在冰風冷雨裡愈發寒涼。
蕭茗強行壓下心頭的懼意,揚起下巴,凝視他。
淩昭忽而平靜下來,唇角掀起一抹涼薄的笑:“原來你還想去。”
“一年前你來求我,我便通過祖母讓你留在了淩府,你想替你父母查案,我便替你去查,你覺得父母親死因有異,我便去大理寺翻案,你說等查明真相之後,再履行你我之間的約定,我也依你。你偷偷在將軍府裡私會墨世昌,我更從未責怪你,蕭茗,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些,讓你誤以為,我很好說話?”
他步步緊逼,她連連後退,直到身後是一麵冷牆,她已退無可退。
“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肯放我走?”
“你說呢。”
一雙眼睛在這雨裡,愈漸冷冽。
話趕話雖帶出來了這一句,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她走。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艱難,她年紀小,不經事,可他不能縱著她。
默了半晌,蕭茗忽然輕笑,這才是淩昭。
他從小耳濡目染軍中的殘酷廝殺,十四五歲便領兵征伐,半生幾乎都浸潤在陰謀詭計裡的人,她如何奢求他能對她仁善?
夜雨喧囂,廊燈搖曳。
她閉上眼睛,手有些顫抖地拉開了係在腰上的帶子,寬大的外衫順勢落下。
這番舉動,讓他微微一滯,完全始料未及。
一件又一件地脫下衣裳。
直至白皙的香肩露出,身上隻剩下一層薄紗做的裡衣,恰合適的貼在曼妙的身段上,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和呼之欲出的乳形。
這麼透的裡衣,根本遮不住什麼。
她第一次,用冰冷無畏的口吻與他說話:“難為淩將軍看得上眼,一年了,是蕭茗不識抬舉,今日正好,咱們睡一次,你放我走,如何?”
她早晚要上他的床,她心裡清清楚楚,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他一動不動,隻是耳朵紅得能滴出血。
蕭茗眼神飄忽的左右張望一眼,才搭上淩昭的肩,戲謔一笑。
“將軍雅致,喜歡在這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