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侯爺看著侯夫人的神情,沒有直接開口。
眼睛垂下,似是在思索。
秦九微放下筷子,抬眼看了侯夫人一眼,但沒有說話。
現在是四月份,謝思源是去年冬天送到莊子上的,這樣一算,也快半年了。
她不會覺得謝思源會因此變好。
反而,更可能會變得更壞。
不過也隻有他犯下更大的錯,才會得到真正的懲罰。
錯到侯夫人再也護不住他……
這樣才算真正鏟除了這個禍患。
侯夫人舍不得這個孫子的,早晚都要接回來。
她何必當這個阻攔的人。
她轉眸,見謝硯禮和孩子們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謝侯爺放下茶盞,眼中閃過一絲回憶。
“上次見到他,還是重之葬禮的時候,思源他確實變得乖巧了不少,他離開這麼久,也是時候接回來了。”
謝老夫人更是早早就想念謝思源了。
一家人沒有再多爭論,這件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謝玨聽到謝思源要回來,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等回了清瀾院,他抱著小貓,坐在軟榻上,一聲不吭。
秦九微察覺到他情緒不對,走上前坐到他旁邊。
謝玨撅著嘴,抬起眼睛看她,聲音悶悶的。
“我討厭謝思源!我不想讓他回來!他是個壞孩子!他要是再欺負我怎麼辦?”
秦九微摸了摸他的頭頂,“有母親在呢,你放心,他傷害不了你。”
正準備再哄幾句,忽然聽到低沉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謝硯禮跨進屋,走到謝玨身邊。
“你若是這般害怕被欺負,我可以教你幾招,到時候你自己就能保護自己。”
“危險即將來臨時,要做的不是一個人在這裡躲著難過,而是去增強自己的本領,讓自己的力量變強。”
謝硯禮和他對視,“玨哥兒,你明白嗎?”
謝玨眨巴著眼睛看向他,思索了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父親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秦九微轉眸,看向謝硯禮冷肅的神情,唇角不由一彎。
沒想到,他還挺會教孩子的。
一刻鐘後,院中。
皎潔的月光落在院子中央,灑下一片清輝。
謝硯禮轉頭看著站在一旁的謝玨,問道:“準備好了嗎?”
謝玨站得筆直,小手握成拳,仰著稚嫩的小臉。
超級大聲道:“準備好了!”
謝硯禮輕輕笑了笑,站到他對麵,抬手示範。
“出拳的時候,胳膊要直,腳步要穩,不要心急。”
謝玨緊緊盯著父親的動作,滿眼的崇拜。
他試著揮了一下拳頭,雖然力氣不大,但動作倒是有模有樣。
謝硯禮伸手扶正他的手腕,“很好,再穩一點,慢慢來。”
月光下,他的動作乾脆利落,整個透著一股清冷的俊朗。
秦九微站在廊下,看著兩人習武,眼色愈發溫柔。
夜風吹過,院子裡父子倆的身影被月光拉得細長。
一小一大,一靜一動。
翌日,城外莊子。
謝思源睜開眼,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屋子裡比往常安靜許多。
平日一大早就能聽到外麵雜役的喧鬨聲,今天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坐起來,發現床頭放著一套乾淨簇新的衣服。
衣服做工精致,繡著細密的暗紋。
自從他被送到這莊子上,就再沒穿過這樣精致的衣服了。
自己的背上,也不知何時被上了藥。
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他應了一聲。
一個下人推門進來。
畢恭畢敬地端著一盆水,滿臉堆笑:“小少爺,您醒了。”
謝思源盯著那下人,眼神冷冷的。
那下人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更是抖了抖,連忙小心伺候他梳洗換衣。
吃早飯時,桌上的菜多了一倍不止,每一樣都是他這段時間從沒吃過的。
謝思源沒有動筷子,而是轉眸看向旁邊的張婆子。
“怎麼回事?平時舍不得給我吃肉,今天怎麼這麼大方?”
往常張婆子態度一向刻薄,今天卻格外恭敬。
她陪著笑道:“小少爺,您有所不知啊,侯府傳信來,明日便要接您回府了!”
“回侯府?”謝思源眯起眼。
湯匙晃動著,投下一片暗影。
把我丟到這裡這麼久!吃了這麼多苦!
現在才接回我回去!等著吧!誰也彆想好過!
吃完早膳,他忽然瞥到窗外不遠處,一個下人正彎腰,往一個大盆子裡倒著什麼東西。
他走近,目光盯著那個飯盆,發現上麵有許多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東西?”
下人嚇了一跳,趕緊停下手裡的動作,唯唯諾諾地說:“小少爺,這是毒藥……專門用來毒野豬的。”
“毒野豬?”
“是的,小少爺。莊子周圍時常有野豬跑出來糟蹋莊稼,管事說得想辦法清理它們,所以就讓人備了這些。”
下人賠著笑,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毒藥是混了斷腸草和烏頭的,隻要一點點就能毒死一頭野豬。平日都存放在遠離住處的倉房裡。管事一再吩咐絕不能隨便用,尤其不能沾到人的食物。
“隻要誤食一點,必定無救。小少爺還是彆靠太近了,免得沾上就不好了”
那下人仔細解釋著,謝思源卻沒有聽,目光直勾勾看著那些白色粉末。
皇宮,壽安宮。
太後端坐在鳳椅之上,手中撚著一串佛珠。
宮人們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太後娘娘。”魏嬤嬤喚了一聲,她身後跟著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
那少女身形纖弱,雖低著頭,但眉目間的溫婉柔和卻掩蓋不住。
太後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頭。
目光落在女子身上。
她的視線從女子的頭頂掃至腳底,又緩緩收回,停留在那張低垂的麵容上。
片刻後,她微微一笑,“看著倒是個懂事的。”
女子立刻跪下行禮,“民女孟婉清拜見太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