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可夫再次盯著索科夫的眼睛,久久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朱可夫終於開口說道:“好吧,米沙,既然是你推薦的人,那就給他們在新組建的警備司令部裡,謀一個差事吧,我相信你的判斷是不會錯的。”
得到了朱可夫的認可,索科夫總算暗鬆了一口氣。
就在索科夫準備告辭時,朱可夫忽然拋出了一個問題:“米沙,我想問問你,德軍軍官刺殺小胡子的行動,為什麼沒有成功?”
索科夫不明白朱可夫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努力開始回想自己所了解曆史,謹慎地說出自己的觀點:“克勞斯·馮·施陶芬貝格上校可能是因為緊張,沒有把裝有炸彈的公文包放在桌子下,而是隨手放在了地上,結果有一名將軍為了湊近桌邊看地圖時,卻被公事包絆了一下,他隨手把公事包推到桌腿外側。結果厚實的橡木桌腿為小胡子擋住了爆炸的衝擊,使他在這次爆炸中幸存了下來。”
“米沙,就算施陶芬貝格把炸彈放在了合適的位置,並成功地炸死了小胡子,你覺得他們的政變能成功嗎?”
“我覺得幾率不大。”索科夫搖著頭說:“爆炸發生後不久,位於柏林的後備軍司令部就接到了情報,但坐鎮這裡的指揮官卻優柔寡斷,並沒有利用這個有利的時機展開任何行動。直到施陶芬貝格乘飛機回到了柏林之後,才緊急地發布了一些行動命令,但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良機。
更要命的是,派去逮捕戈培爾的雷默少校,得知小胡子沒有死,居然調轉槍口,去對付施陶芬貝格等人……”
“停!”索科夫剛說到這裡,就被朱可夫叫停:“你覺得這裡麵存在什麼問題嗎?”
索科夫被朱可夫這種跳躍的思維搞糊塗了,隻能搖搖頭說:“我不太清楚,也許在逮捕戈培爾的時候,施陶芬貝格應該派一個自己的親信隨行,從而避免雷默少校臨時倒戈,從而讓這次的政變功敗垂成。”
“那我就說說我的看法。”朱可夫說道:“刺殺小胡子失敗的原因是多方麵的,這並非某一細節的問題,而是多個細節共同造就了失敗的結局。
首先,負責刺殺小胡子的施陶芬貝格上校,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棄生存的想法,他不舍得和彆人同歸於儘。如果真的想完成刺殺任務,他應該待在會議室裡,與小胡子同歸於儘。
更令人驚訝的是,在政變過程中,執行和組織工作全都依靠他一個人,甚至在放置炸彈後,他還要搭乘飛機從狼穴所在的東普魯士拉斯滕堡趕回柏林指揮政變。這種依賴一個身體殘障的人,實在是過於幼稚和理想主義。”
索科夫沒有說話,靜靜地聽朱可夫講解自己的看法。
“這個計劃缺乏廣泛的民眾支持,僅僅是國防軍軍官內部組織策劃的謀殺與政變,而納粹則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同時,該計劃未能爭取到其他德軍高級將領的支持,例如隆美爾和古德裡安都隻是聽說過該計劃和組織,並選擇觀望,沒有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幫助。
柏林城內的反對小胡子的人群在行動上猶豫不決,耽誤了解除納粹高層權力、武裝占領柏林的時機。甚至有些參與政變的成員,在得知小胡子沒有被炸死後動搖不定,導致原計劃中的政變失敗。”
索科夫躊躇了一下,開始說自己的看法:“元帥同誌,您說的沒錯。實際上,就算暗殺未成功,也必須依照小胡子被炸死的計劃,迅速占領廣播電台、解除黨衛隊的武裝,掌控柏林,臨時斷絕柏林與外界一切聯係,宣布國家進入緊急狀態,並立即派遣能乾的將領,前往接管外地的軍隊——而不是一群人在辦公室裡議論紛紛,打探風向,通過電話發動政變,等待數小時才磨磨唧唧地采取行動。”
“你說的有道理。”朱可夫接著往下說:“這些刺殺成員懷揣著遠大的理想:推翻納粹專政,建立一個新的政府,並與盟軍展開談判,以實現最大利益。他們希望爭取一個相對溫和的投降條件,以保留德國在1939年前已經占領的主要領土,並且甚至可以與我國一起分享波蘭的分割。
他們還希望德國能夠保留軍隊,避免外**隊進入德國。總之,他們意識到越早與盟軍談判媾和,就越有可能掌握主動權,保留更多的既得利益。這種投降不是無條件的,而是有條件的,旨在確保德國獲得儘可能多的利益和完整的領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個國家被分割成四個部分,由四個不同的國家所占領。”
朱可夫又和索科夫聊了幾句之後,對他說道:“你這兩天有時間的話,可以去找找你所說的那兩名德國人,問問他們是否願意在新組建的警備司令部裡擔任職務。”
“是,元帥同誌!”
“好了,這裡沒有你的事情了,你可以離開了。”
索科夫抬手敬禮後,轉身走出了朱可夫的辦公室。
中校見索科夫出來,衝他點點頭,隨後拿起放在桌上的麵前,叫了下一位朱可夫要接見的人。
索科夫走出了大樓,見到了站在車邊的瓦謝裡果夫和阿傑莉娜。
見到索科夫出來,兩人立即迎上前。
阿傑莉娜關切地問:“米沙,元帥同誌沒有說你什麼吧?”
“沒有。”索科夫搖搖頭,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批評我不遵守時間,得知我在途中遇到了襲擊之後,還關切地問了我幾句。”
“將軍同誌,”瓦謝裡果夫試探地問:“元帥同誌有沒有說,應該如何處置那名獨臂老人?”
“他已經通知了內務部的同誌,由他們接手審訊的事宜。”索科夫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就不用管這件事了。”
“那你的方案呢?”阿傑莉娜接著問道:“元帥同誌又怎麼說?”
索科夫看了看四周,隨後說道:“這裡說話不方便,還是先上車吧。”
上車之後,瓦謝裡果夫扭頭問索科夫:“將軍同誌,我們接下來去什麼地方?回阿德隆大酒店嗎?”
“不不不,我們暫時不回阿德隆大酒店。”索科夫搖著頭說:“我們先去威廉大街,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的,將軍同誌。”瓦謝裡果夫扭頭對司機說道:“威廉大街!”
車啟動之後,阿傑莉娜意識到索科夫提交的方案,可能是得到了朱可夫的認可,便小心翼翼地問:“米沙,這麼說,你提交的方案,元帥同誌同意了?”
索科夫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阿傑莉娜,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因為你說要去威廉大街。”阿傑莉娜臉上帶著笑容說道:“你剛到柏林不久,根本就沒有什麼認識的人。既然從元帥同誌那裡出來,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威廉大街,說明你的方案得到了元帥同誌的認可,你準備去那裡找能幫助你的人。”
“阿傑莉娜,你真厲害,居然猜到了事實的真相。”考慮到瓦謝裡果夫是負責自己安全的人,索科夫在這種事情上也不對他做隱瞞:“元帥同誌同意組建一個警備司令部,普通的士兵是從戰俘營裡挑選和招募一些誌願者,而軍官則是通過其它的途徑進行選拔。我向他推薦了恩斯特和霍森菲爾上尉,他都同意了。我們現在去威廉大街,就是為了找他們兩人。”
前往威廉大街的途中,索科夫透過車窗朝外麵望去,見街道兩側基本沒有完整的建築物。成群的婦女,正在有組織地清理廢墟裡的磚石瓦礫,準備早點重建自己的家園。
“米沙,”看著外麵忙碌的婦女們,阿傑莉娜試探地問:“你覺得柏林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變成從前的繁華城市?”
“這個不好說。”索科夫搖著頭說:“城市的重建,本來就是一項大工程。彆的不說,光是清理這些建築物的廢墟,恐怕都需要幾年的時間,然後再開始重新建立城市。要想恢複到戰前的水平,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
“啊,需要這麼長的時間?”阿傑莉娜吃驚地說道:“難道就沒法提前嗎?”
“沒錯,重建城市需要的時間的確很長。”索科夫歎著氣說:“其實要加快城市重建的速度,也不是不可以,隻要把關押在戰俘營裡的幾百萬戰俘都放出來,讓他們參與廢墟的清理工作,我想如此一來,城市的重建速度就能大大地加快。”
“恐怕不太容易。”瓦謝裡果夫搖著頭說:“一下把這麼多的戰俘放進城裡,恐怕將會對城裡的治安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也許上級就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才沒有動用戰俘來清理城市的廢墟,隻是讓城裡幸存下來的居民,自發地進行廢墟的清理工作。”
“少校,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索科夫說道:“城裡居民的食物和日用品,是如何獲得的?也就是說,德國馬克如今還在流通嗎?”
“這怎麼可能呢,將軍同誌。”瓦謝裡果夫搖著頭說:“盟軍控製的區域情況如何,我不太清楚。但在我們控製的區域,都是實行配給製,每家都可以憑著配給製,去指定的地點領取自己所需的食物和日用品。”
“這不是和我們在戰爭期間所實施的配給製,是一樣的嗎?”阿傑莉娜說道。
“是的,阿傑莉娜同誌,的確是這樣的。”瓦謝裡果夫肯定地回答道:“我聽負責經濟的同誌說,德國的經濟已經徹底崩潰了,繼續讓原有的德國馬克流通,隻能導致其瘋狂貶值。據說在一戰結束之後,德國馬克瘋狂貶值,以至於買個麵包都要50萬馬克。因此最好的做法,就是讓暫時停止馬克的流通,對城裡的居民實施配給製,使德國能儘快恢複生機。”
“供水、供電解決了嗎?”索科夫問道:“還有,隨著冬天的到來,天氣越來越冷,居民家的暖氣什麼時候可以供暖?”
麵對索科夫提出的這些問題,瓦謝裡果夫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將軍同誌,其實從六月開始,我們就開始陸續地恢複對城市的供電和供水,但令人遺憾的是,在這些地下設施裡,有德國人埋設的地雷和炸藥,我們去維修電纜和水管的同誌付出了不少的傷亡,從而影響到了恢複的速度。”
瓦謝裡果夫的回答,倒是出乎索科夫的預料,他沒想到在地下電纜和水管所在的位置,德國人居然喪心病狂地埋設了地雷和炸藥,這不影響恢複民用設施的速度才怪。但轉念一想,蘇軍衝進柏林之後,小胡子命人放水淹沒柏林的地鐵,淹死了大量在裡麵躲避戰火的柏林老百姓。既然小胡子能這麼做,他手下的人在民用設施的位置,埋設地雷和炸藥又算得了什麼呢?
車隊來到了威廉大街停下,這裡依舊是一片廢墟。
索科夫下車後,想起自己不曾問過恩斯特,他家的具體住址。但從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索科夫心裡很懷疑,就算自己問了具體的住處,要想找到恩斯特和霍森菲爾,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邊有幾名提著鐵桶緩緩走過的婦女,瓦謝裡果夫自告奮勇地說:“將軍同誌,那有過路的婦女,我去問問她們,看她們是否知道恩斯特和霍森菲爾上尉住在什麼地方?”
但索科夫卻製止了他,蘇軍這幾個月在柏林的所作所為,恐怕已經讓這些柏林的女人看到蘇軍就心驚膽戰,要是上前攔住她們詢問,沒準會讓她們變得驚慌失措的。因此他對阿傑莉娜說:“阿傑莉娜,你去問問,看她們是否知道恩斯特和霍森菲爾上尉住在什麼地方。”
阿傑莉娜答應一聲,快步地走上前,攔住了其中一名包頭巾的中年婦女。
被攔住的中年婦女看到幾輛蘇軍的吉普車停在不遠處時,心裡還有一些恐慌,被拉住之後,差點就嚇得奪路而逃。等看清楚攔自己路的人,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時,心中的恐懼頓時消散了許多,但還是戰戰兢兢地問:“姑娘,您有什麼事情嗎?”
“您好!”阿傑莉娜客氣地問:“請問您知道一位恩斯特,或者叫威廉·霍森菲爾的人,住在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中年婦女搞清楚阿傑莉娜原來是問路,連對方問的人是誰都沒有聽清楚,就矢口否認,然後逃也似的離開,加快腳步朝著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