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到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科帕洛娃終於看完了整部手稿。
她眼圈紅紅地望著索科夫問道:“米沙,真是沒想到,跟著瓦斯科夫去執行任務的五名女兵都犧牲了。我原以為就是形勢再糟糕,總有一兩個女兵能活下來的。”
索科夫去衛生間裡擰了一個熱毛巾,拿過來讓科帕洛娃擦臉,隨後問道:“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活下來呢?”
科帕洛娃不假思索地回答說:“肯定是麗達。她有得了重病的母親,以及想見她又怕她的兒子。怎麼看來,所有女兵中,她都是應該活下去。”
“嗯,書中的瓦斯科夫準尉也是這麼想的。”索科夫點點頭,說道:“他把麗達藏在岩石中間,蓋上了樹枝,防止她被搜索的德軍發現。就算如此,他依舊不放心,還將自己僅有的武器——隻剩下兩發子彈的手槍,也交給麗達防身用。但麗達為了不拖累他,毅然選擇了自殺,使瓦斯科夫可以放開手腳去對付德國人。”
“米沙,我剛剛在想,假如麗達沒有犧牲,而瓦斯科夫也沒有找到索妮婭的遺體,你說他接下來會怎麼辦?”
科帕洛娃的問題,還真把索科夫問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既然對方已經問起,他不免開始思索起來,如果真的發生了科帕洛娃說的這種情況,瓦斯科夫接下來又該如何表現呢?
也許因為有麗達的這個拖累,瓦斯科夫就不敢輕易地闖進修道院,與德國人做生死搏鬥,充其量隻敢在附近進行監視。發現德國人從修道院裡出來,他恐怕會搞出點什麼動靜,吸引敵人的注意,使敵人無法按照原定的計劃,繼續深入蘇軍的防禦縱深。
“米沙,你回莫斯科多久了?”
“有一段時間了。”
“你去看過孩子們嗎?”
索科夫聽科帕洛娃這麼說,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暗說什麼孩子,難道是自己和科帕洛娃的孩子?想到這裡,他不禁羞得老臉通紅,底氣不足地問:“什麼孩子?”
“難道你忘記了,我當年去斯大林格勒采訪時,你托我帶出來的四個孩子。”科帕洛娃可能是擔心索科夫貴人多忘事,還主動說道:“當時你把瓦吉姆、安東、丹尼爾、莉莉婭四個孩子交給我,我回到莫斯科之後,就把四個孩子送到了福利院。每個月,我都會抽時間去看望他們。”
搞清楚科帕洛娃說的原來是自己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收留的孤兒時,索科夫不禁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好,否則都不知道該如何向阿西婭交代。
“沒有。如果你不提起,我早就忘記這四個孩子了。”索科夫搖著頭說:“當時我把他們交給你之後,還以為他們被善良的人家收養了呢,沒想到都被送進了福利院。”
“米沙,我也是沒有辦法。”科帕洛娃可能是擔心索科夫生氣,特意向他解釋說:“莫斯科在戰爭期間,也和其它的城市一樣,實行的是配給製。他們沒有身份證明,是無法獲取配給製,僅僅依靠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養不活他們的。所以送他們去福利院,是我當時唯一的選擇。”
“科帕洛娃,你做得對。”索科夫走到科帕洛娃的身後,把雙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柔聲說道:“我後來想過此事,如果真的讓彆人來收留他們,恐怕會給收留他們的家庭帶來巨大的負擔,因此送進福利院,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如今戰爭結束後,沒準一些失去親人的家庭,會到福利院去領養孩子,他們就有機會擁有自己新的家庭。”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又傳來了敲門聲。
“米沙,這麼晚了,會是誰呢?”科帕洛娃緊張地說道。
“不清楚。”索科夫搖著頭說:“沒準是二樓的服務員。”
科帕洛娃環顧室內,發現這裡的房間雖然大,但隻要站在門口,就可以一覽無遺,唯一能躲藏的地方,就是衛生間了。她連忙站起身,對索科夫說:“米沙,我先去衛生間裡躲一躲,等服務員走了之後,我再出來。”
看到索科夫點頭同意了她的提議,科帕洛娃起身快步地走進了衛生間,並隨手關上了房門。
等科帕洛娃藏好之後,索科夫才走到門邊,伸手打開了房門。
令他感到震驚的是,站在門口的人居然不是女服務員,而是消失了一天的卡麗娜。
“卡麗娜,”索科夫見到來人是卡麗娜時,神色有些慌張地問:“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卡麗娜舉起手裡的一個布袋子,笑著說道:“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宵夜,你晚上肚子餓了,可以加餐。”
索科夫接過卡麗娜手裡的布袋子,隔著布就能感受到裡麵飯盒的溫度:“卡麗娜,真是太謝謝你了,大晚上還害得你專門跑一趟。”
“沒事沒事。”卡麗娜大大咧咧地說:“我正好可以過來看看你的書寫得怎麼樣了。”說完,邁步就走進了房間。
見卡麗娜不但沒有離開,反而走進了房間,索科夫的冷汗都下來了,衛生間裡還藏著個科帕洛娃,要是兩人見麵了,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卡麗娜來到桌邊,看著桌上那疊厚厚的手稿,拿起來問索科夫:“米沙,你的書還要寫多長時間,才能寫完?”
“已經完稿了。”索科夫回答說:“編劇維爾納同誌明天中午回莫斯科,他會將手稿帶去見出版社的總編,看是否能安排出版。”
“米沙,我對你有信心,你寫得書一定能出版,而且還是好評如潮。”
“希望如此吧。”索科夫說這話時,目光不禁投向了衛生間的房門,心裡暗自祈禱卡麗娜能快點離開,否則老是讓科帕洛娃待在衛生間裡也不是事兒。
卡麗娜拿起手稿,翻到自己曾經看過的地方,繼續看後麵的內容,絲毫沒有注意到此刻的索科夫,猶如熱鍋上的一般坐臥不安。
看了十幾頁之後,卡麗娜忽然發現放在桌上的毛巾,便放下了手稿,同時提醒索科夫:“米沙,你怎麼能把濕毛巾和手稿放在一起呢?要是水打濕了手稿,讓上麵的字跡變得模糊就麻煩了。”
“這是我的疏忽,我這就把毛巾放回衛生間。”索科夫說著,就準備伸手去接毛巾。
誰知卡麗娜卻輕鬆地躲過了索科夫伸過來的手,笑著說道:“你坐著,我把毛巾放回衛生間。”
看到卡麗娜朝衛生間走去時,索科夫不禁用手捂住了眼睛,他覺得下一刻就要演出火星撞地球的一幕,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誰知他聽到開門之後,就是一片寂靜,想象中的聲音根本沒有出現。
索科夫放下擋住眼睛的手,朝衛生間的門口望去,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科帕洛娃站在衛生間裡,卡麗娜站在衛生間外,兩人就是你瞧我,我看你,隻是互相打量著對方,卻誰也沒有說話。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索科夫見狀,連忙快步走過去,硬著頭皮給兩人做介紹:“這位是科帕洛娃,《消息報》的攝影記者,也是我的老朋友。這位是卡麗娜,是市秘書長的辦事員。”
“您好,卡麗娜。”聽完索科夫的介紹之後,科帕洛娃首先向卡麗娜伸出手,微笑著說:“我如果告訴您,我隻是到米沙這裡來看書的,您相信嗎?”
卡麗娜扭頭看了一眼索科夫,隨即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我相信!”
聽卡麗娜這麼說,索科夫察覺到科帕洛娃似乎偷偷地鬆了口氣。接著,科帕洛娃從衛生間裡走出來,對索科夫說道:“米沙,時間不早了,我明天還有采訪任務,就先回去了。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孩子。”
索科夫送科帕洛娃來到了門口,準備再送她一程時,科帕洛娃卻停住了腳步:“米沙,彆送了,你的房間裡還有客人呢。”說完,趁著索科夫的身體擋住卡麗娜視線的機會,快速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索科夫的手心裡。
等科帕洛娃走遠後,索科夫關上了房門。隻聽卡麗娜在問:“米沙,我沒有打擾你的好事吧?”
“沒有,沒有,你說哪裡話,”對於卡麗娜的這個問題,索科夫自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認:“她真的就是來看書,剛看完,進去上個廁所,就趕上你來了。”
卡麗娜也是個聰明人,看出索科夫的這番話有些言不由衷,不過她卻並沒有拆穿,而是拿著毛巾進了衛生間,並隨手關上房門。
索科夫趁此機會,連忙打開了手心裡的紙條,見上麵隻有一個四位數的數字,應該是科帕洛娃的房間號。看完之後,他連忙把紙條揉成一團,塞進了嘴裡,三下二下就咽了下去。同時心裡在想,隻要打發走了卡麗娜,自己就可以去找科帕洛娃,把這件事向她解釋一下,免得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卡麗娜從屋裡出來之後,對索科夫說:“米沙,你的肚子一定餓了吧,快點吃我給你準備的宵夜。”
“好好好。”有些心虛的索科夫連忙從布袋裡拿出飯盒,打開後接過卡麗娜遞過來的餐具,開始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卡麗娜並沒有盯著索科夫吃宵夜,也沒有問飯菜是否可口,隻是拿著手稿看後麵的內容。
索科夫見狀心裡不禁暗暗叫苦,看樣子自己不把宵夜吃完,卡麗娜是不會離開的,便連忙加快了吃飯的速度。不到五分鐘,就把卡麗娜送來的宵夜消滅得乾乾淨淨。
索科夫拿起飯盒和餐具,準備去衛生間清洗,卻被卡麗娜叫住了:“米沙,這種事情還是由我來做吧。”說完,接過索科夫手裡的飯盒和餐具,走進了衛生間。
幾分鐘之後,卡麗娜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看著在屋裡來回轉圈的索科夫,好奇地問:“米沙,你在做什麼?”
“卡麗娜,時間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誰知卡麗娜卻搖著頭說:“就是時間太晚了,外麵又冷,我不想走了。”
“啊?!”索科夫一聽,心裡不禁咯噔一下,難道卡麗娜又要留下?如果沒有科帕洛娃的出現,卡麗娜留下,他倒是不反對,可不遠處還有一個等著自己給出合理解釋的科帕洛娃,如果卡麗娜不走,自己就沒法去找科帕洛娃:“你不走了?!”
“是啊!難道不行嗎?”卡麗娜麵帶笑容地說:“昨晚我不也留下沒走麼。”
索科夫頓時無話可說了,如果真的趕對方走,那未免太不地道了吧,隻能硬著頭皮說:“可以,當然可以。隻要你願意留下,我當然是舉雙手讚成。”
卡麗娜歪著頭望著有些不自在的索科夫,問道“你的心裡是不是還在想那位科帕洛娃?”
“沒有沒有。”索科夫立即否認道:“我不是告訴你,她隻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今晚是到我這裡來看書的麼。”
“那她離開前,說等有空時,你們一起去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卡麗娜繼續追問道:“難道她嘴裡說的孩子,不是你們兩人共同的孩子嗎?”
“不是,當然不是。”索科夫心裡很清楚,假如不對卡麗娜說清楚整件事,沒準她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自己一晚,便解釋說:“科帕洛娃說的孩子,是我當年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救下的四個孤兒。當時正好科帕洛娃跟著《消息報》的記者來斯大林格勒采訪,他們離開時,我托她把四個孩子都帶離了那座危險的城市。”
“她帶孩子離開斯大林格勒之後,又把孩子們安置在什麼地方?”
“在福利院。回了莫斯科,她就四個孩子安頓在福利院裡。”索科夫擔心卡麗娜有什麼誤解,便做進一步的說明:“莫斯科雖然是首都,但依舊和其它城市一樣,實行了配給製。那四個孩子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獲得配給製的,以她一個人的能力,是無法撫養四個孩子因此把他們四人送進福利院,是最佳的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