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晚上十點,在德軍的陣地上,第25裝甲團團長皮克勒上校,站在一輛被擊潰的豹式坦克車身上,不停地揮舞著手臂,低聲地吆喝自己的部下:“保持肅靜,動作快點!”
第25裝甲團在白天的戰鬥中,幾乎損失了所有的坦克和裝甲車輛,如今隻剩下了三百多人,大多數還是非戰鬥人員。皮克勒接到師部發來的撤退命令後,安排自己的部下在規定的時間開始撤退,目的地是柯尼斯堡。
夜戰撤退,還不能驚動對麵的俄國人,免得部隊在撤退過程中,遭到他們的尾隨追擊。不過皮克勒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順利地把第25裝甲團的殘餘兵力帶到柯尼斯堡。上級向他承諾過,隻要部隊的建製能順利地回到柯尼斯堡,就會在短時間內對他進行補充,重新組建一個配備有虎式和豹式坦克的裝甲團。
在督促部隊撤退的過程中,他不禁朝蘇軍的陣地方向望了一眼,咬牙切齒地想,自己的部隊本來是奉命伏擊索科夫的第48集團軍,但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天剛亮,就遭到了蘇軍飛機的狂轟濫炸。很多讓蘇軍聞風喪膽的虎式坦克,一炮都沒有開,就被蘇軍的航彈炸成了一堆堆燃燒的廢鐵。
參謀長爬上了坦克,低聲對皮克勒說:“上校先生,我們的部隊撤得差不多了。如今還有一輛完整的四號坦克,坦克兵都待在裡麵不願意離開,說寧可炸掉也不留給俄國人。”
“該死。”聽參謀長這麼說,皮克勒低聲地罵了一句後,問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帶我過去!”
參謀長先跳下坦克,又伸手扶住從坦克下來皮克勒,等對方在地上站穩後,他繼續說道:“就在前麵,距離這大概有八十多米遠。”
皮克勒跟著參謀長朝前走,低聲問道:“我不是告訴你,丟棄所有的技術裝備,悄悄向柯尼斯堡方向撤退嗎?怎麼到了現在,還有人舍不得丟掉這該死的坦克呢?”
參謀長苦笑著說:“上校先生,我已經把您的命令傳達到了每一個人,但總有人舍不得放棄自己的技術標準。”
很快,兩人就來到那輛四號坦克旁邊。參謀長先爬了上前,隨後彎腰把皮克勒也拉上了上去。參謀長用手在炮塔的頂蓋上用力敲擊了幾下,關閉著的艙門打開,從裡麵探出一個頭,看清楚來人後,說道:“參謀長閣下,我已經說了,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放棄自己的坦克,您就彆再勸說我了。”
“你叫什麼名字?”這時旁邊響起了皮克勒的聲音:“是什麼軍銜?”
“胡貝兒!”坦克兵看清楚問自己話的人是團長皮克勒上校後,態度恭謹地回答說:“我這輛四號坦克的車長,上尉軍銜。”
“胡貝兒上尉。”皮克勒板著臉問道:“你為什麼不服從我的命令,把坦克丟棄呢?”
“團長閣下。”胡貝兒委屈地說:“早晨遭受空襲之後,我們全營就隻剩下我們這一輛坦克,我們可舍不得把它丟下。”
“難道你不知道,在夜間轉移時,如果有坦克和我們一起行動,那巨大的發動機轟鳴聲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嗎?”
“但就這樣把坦克扔給德國人,我不甘心。”胡貝兒梗著脖子說道:“我們整個車組都決定了,我們要與這輛坦克共存亡。”
“胡貝兒上尉,假如因為你們的行為,而影響到整個部隊的撤退行動,你們負得起這個責任嗎?”皮克勒語重心長地對胡貝兒說道:“今天我們雖然丟棄了這輛坦克,但等到了柯尼斯堡,上級會給我們補充新的坦克。沒準到時你開的就不是這種老式的四號坦克,而是性能更加優良的豹式坦克,甚至是虎式坦克。”
“團長閣下,您有所不知。”胡貝兒見皮克勒一再勸說自己丟棄這輛坦克,有些不服氣地說:“這輛坦克歸我指揮時,我所在的部隊參加哈爾科夫戰役,把進攻城市的俄國人打得滿地找牙。我的坦克在一次戰鬥中,擊毀了俄國人四輛坦克、五輛裝甲車和十幾輛卡車,還消滅了上百人的步兵。”
“戰果不錯啊。”皮克勒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部下有如此輝煌的戰果,他連忙問道:“後來你的上級是怎麼嘉獎你的?”
聽皮克勒這麼問,胡貝兒自豪地說:“我當時隻是一名中士,因為戰場上所取得的戰果,被上司越級晉升為少尉,並獲得了一名鐵十字勳章。”
“了不起,真是太了不起了。”對於自己部下所取得的戰果,皮克勒也覺得是與有榮焉,不過他也沒有忘記到這裡來的使命:“但就算如此,上尉,你也不能違抗我的命令,留在這裡不走。”
“團長閣下,我仔細考慮過了。”胡貝兒回答說:“就算部隊要撤退,總要留下人來進行掩護吧。萬一俄國人發現我們撤退,追上來怎麼辦,總要有人來阻擊他們吧。我覺得我們坦克車組就能勝任這樣的任務,請團長閣下允許我們留下。”
參謀長曾經在這裡勸說過好幾次,但這個胡貝兒就是油鹽不進,不管怎麼說,就是不肯放棄他的坦克。而參謀長在一再碰釘子的情況下,也對胡貝兒心生不滿,他趁機對皮克勒說:“上校先生,既然他們願意留下來掩護,那就讓他們留下吧。”
皮克勒還要指揮第25裝甲團的殘部撤退,自然不會為了一輛不願意離開的四號坦克車組而分神,於是他點點頭,同意了參謀長的提議,隨後對胡貝兒說:“那好吧,胡貝兒上尉,既然你們願意留下來,那掩護部隊撤退的重任,我就交給你了。”
當兩人離開坦克時,皮克勒輕輕地歎口氣說道:“可惜啊,這麼優秀的坦克兵,就這樣白白犧牲掉了。假如他們能跟著我們回到柯尼斯堡,沒準能在戰場上消滅更多的俄國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參謀長幸災樂禍地說:“你親自出馬去勸說他,他都不肯就範,就算死在俄國人的手裡,也沒有什麼可惋惜的。”
“走吧走吧。”皮克勒催促道:“趁著俄國人還沒有發現我們的行動,快點走吧。”
來到停在路邊的桶車前,皮克勒再次回頭看了看遠處的蘇軍陣地,心想這支部隊給自己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也不知道將來是否有報仇雪恨的機會。但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遠處沒有任何動靜的蘇軍陣地上,冒出一片片大大小小的閃光。
“不好,是炮擊!快臥倒!”皮克勒喊完之後,立即雙手抱頭撲倒在地上。
閃光在前,炮聲的轟鳴聲在後,誰也不知道蘇軍什麼時候在陣地上部署了炮兵,並采用直瞄射擊的方式,朝撤退部隊雲集的位置實施炮擊。參謀長沒等回過神,就有一顆炮彈落在他的身邊爆炸,兩塊橫飛的彈片擊中了他的要害,讓他在頃刻間就領了盒飯。
在密集的炮聲中,隱約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借助火光的照明,能看到高高飛起的殘肢斷臂。正在撤退的隊伍變得混亂起來,人人都像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希望自己能有躲過炮彈的好運氣。但在如今密集的炮火中,大多數人的想法卻是一個奢望,他們成片地倒在了炮火之中。
而最先臥倒的皮克勒,卻奇跡般的沒有受傷,他從地上爬起,從一個地方跑向另一個地方,雖然不斷有帶溫度的泥土撒落在他的身上、頭上,卻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的傷害。但他此刻已經亂了陣腳,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在不停地想著:“完了,完了!我的第25裝甲團徹底完蛋了。”
炮擊停止後,蘇軍的陣地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從地上爬起來的皮克勒,呆呆地望著不久前還炮火轟鳴的蘇軍陣地,心裡不明白,這明明是最好的進攻時間,為什麼對麵的俄國人還不進攻,他們到底在等待什麼?
第48集團軍的陣地上,有數千指戰員蹲在戰壕裡,隻等著上級的一聲令下,就朝不久前剛遭到了炮擊的德軍陣地發起衝擊。不過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進攻的命令卻遲遲沒有下達。
部隊遲遲沒有向德軍發起進攻,自然是索科夫的意思。他通過西多林告訴參戰部隊的指揮員:“假如炮擊一結束,就立即向德軍的陣地發起進攻,的確可以占據一些先手。但部隊在夜戰作戰,指揮方麵會受到很大程度的限製,無法像白天那樣速戰速決,一旦德軍從混亂中清醒過來,戰事就有可能陷入膠著狀態。
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炮擊結束後,暫時按兵不動,讓德國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蘇軍害怕夜戰不利,所以不敢輕易出擊。這樣就能迫使德國人下定決心停止抵抗,選擇快速地撤退。等他們開始撤退之後,部隊再發起進攻,忙著逃跑的德國人,沒人願意留下來斷後,無法組織有效的抵抗,這樣我軍在追擊過程中,才能以極小的代價,取得更大的戰果。”
參與進攻任務的指揮員,就是得到了索科夫的命令,知道此刻進攻,若是時機把握不好,可能會讓部隊付出巨大的傷亡,還會導致戰事陷入膠著狀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德國人開始毫無組織地撤退時,再追在他們的後麵實施攻擊,就能取得巨大的戰果。
德軍的撤退開始十分鐘之後,天空中忽然升起了三顆紅色的信號彈,這是進攻的信號。
早就等得不耐煩的各級指揮員,紛紛拔出手槍,手腳並用地爬出戰壕,用手朝敵人撤退的方向一指,大聲地喊道:“同誌們,弟兄們,衝啊!”
戰士們高聲呐喊著,爬出了戰壕,端著武器義無反顧地衝向了德軍的陣地。
此刻德軍的陣地上,除了那輛僥幸沒有被炸毀的坦克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抵擋進攻的力量。
看到潮水般湧上來的蘇軍部隊,炮手戰戰兢兢地問胡貝兒:“上尉先生,這麼多俄國人朝我們衝過來,是用炮轟還是機槍掃射?”
胡貝兒抬手在炮手的後腦勺扇了一巴掌,罵道:“你腦子有問題啊,這麼俄國人衝上來,就憑我們一輛坦克,能擋得住嗎?”他隨即下令說,“關閉燈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火。”
片刻之後,坦克內部變得一片漆黑,駕駛員掀開自己前麵的擋板,觀察著越來越近的蘇軍部隊,扭頭對胡貝兒說:“上尉先生,俄國人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們該怎麼辦?”
“該死,你把擋板掀開做什麼?”胡貝兒氣呼呼地罵道:“快點關上,然後我們待在坦克裡彆吱聲,這樣俄國人就會以為這是一輛被擊毀的坦克,不會打開艙蓋進行查看的。”
正如胡貝兒所判斷的那樣,衝上來的蘇軍指戰員沒有發現活著的德國人,偶爾有人借助火光的照明,看到了這輛四號坦克,但都以為是被炮火所擊毀的,根本沒有上前查看,就追擊撤退之敵去了。
等陣地上重新安靜下來之後,胡貝兒起身打開了炮塔上的頂艙蓋,向四周掌握,確認衝上來的蘇軍已經離開了這裡,便用手拍了拍艙蓋,低頭吩咐下麵的駕駛員:“開車!”
聽到胡貝兒的命令,駕駛員不敢怠慢,連忙啟動了坦克。雖說發動機轟鳴聲格外響亮,但卻被遠處傳來高喊聲和槍聲所掩蓋,如果不在陣地附近,是根本發現不了的。
“上尉先生!”駕駛員衝著胡貝兒喊道:“我們朝哪裡開?”按照駕駛員的想法,退路已經被俄國人切斷了,坦克就算發動起來,也沒地方可以開。
但胡貝兒心裡早有打算,他低頭衝著下麵喊道:“沿著我們團撤退的陸續開!”
坦克車組裡的其他人一聽,頓時傻眼了。大家都不是瞎子,親眼看到像潮水般漫過陣地的蘇軍部隊,正在追擊撤退的友軍,假如沿著撤退路線開下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胡貝兒見駕駛員遲遲沒動靜,立即縮回了坦克裡,衝著駕駛員厲聲問道:“為什麼還不執行我的命令?”
“上尉先生,”駕駛員神情慌張地說:“前麵都是俄國人,我們這樣開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嗎?”
“俄國人正在追趕撤退的友軍,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從他們的後麵發起攻擊。”胡貝兒得意地說:“彆看我們隻有一輛坦克,照樣可以給他們造成不小的傷亡。”說完,他用手在駕駛員的肩膀上推了一把,“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點開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