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彆人說出的此話,馬蘭金肯定會嗤之以鼻,但索科夫是什麼人?彆看他年輕,但軍隊中卻充滿了他的傳說,說隻要由他的部隊所防禦的地段,就算德軍的實力再強大,也彆想突破他的防線。
索科夫又不是馬蘭金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他正在考慮該如何防禦。盯著地圖看了一陣後,他覺得無法獲得更多的有用信息,隻能向馬蘭金請教說:“將軍同誌,根據地圖的顯示,在我們的右翼是步兵第305師,這支部隊如今的情況如何?”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馬蘭金沒有回答,而是扭頭望向了一旁的參謀長。心領神會的參謀長連忙挺直身體回答說:“報告將軍同誌,305師在經過戰鬥後,部隊減員非常厲害,據我所知,他們如今所剩下的兵員不超過兩千人?”
“什麼,隻剩下不到兩千人?”索科夫不禁皺起了眉頭:“那他們的防禦正麵有多大?”
“五公裡。”
“五公裡?!”索科夫被這個數據嚇了一跳,一支不到兩千人的部隊,要防禦五公裡寬的正麵陣地,也就是說每個人都要負責防禦25米的地段。不過這麼一來,他的心裡也多少有數了,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自己應該告訴科伊達,把防禦重點放在右翼的305師方向,必要時要朝那裡投入部隊,免得自己的側翼暴露在敵人的麵前。
“將軍同誌,”看到索科夫的表情嚴肅,馬蘭金謹慎地說:“彆看第305師的兵力嚴重不足,但由於他們所防禦的地段有大量的永備工事,而且陣地前有密集的地雷陣,敵人的裝甲部隊想在這一區域實施突破,還是非常困難的。”
打防禦戰最重要的是什麼,就是工事?如果有堅固的防禦工事、完善的防禦體係可依托,無疑能增加防守成功的幾率。不過自己接下來該如何布置防禦,索科夫覺得沒有向馬蘭金推心置腹的必要,他隻是微笑著說道:“將軍同誌,謝謝您告訴我這一切,我會根據具體的情況,來安排我部的防禦部署。”
“將軍同誌,”參謀長見一名軍官帶戰士端著早餐從外麵進來,便客氣地對索科夫:“您一定還沒有吃早餐吧?假如您不嫌棄的話,就和我們一起吃一點。”
索科夫看到剛從門外進來的軍官,指揮戰士把茶炊、杯子、盛著方糖的碟子、裝著麵包的盤子、酸黃瓜罐頭、燜肉罐頭逐一放在了桌上。他開玩笑地說:“將軍同誌,你們的早餐可真夠豐富的,看來以後有機會,我都要你們這裡來蹭飯吃。”
索科夫的話引起了一片善意的哄笑聲,整個屋裡的氣氛頓時變得融洽了許多。幾人圍著桌子坐下吃早餐,參謀長倒了一杯熱茶放在索科夫的麵前,歉意地說:“索科夫將軍,真是不好意思,因為待會兒還要打仗,我們不能請您喝酒,隻能喝杯熱茶暖暖身子了。”
“沒關係,我在指揮作戰時,也從來不喝酒。”索科夫禮貌地回應道:“喝茶好,彆看如今是夏天,可每天早晨的溫度還是太低,喝點熱茶正好可以暖暖身子。”
大家一邊吃早餐,一邊開始閒聊起來。為了解麵前的這位近衛師師長,索科夫禮貌地問:“馬蘭金將軍,不知戰爭爆發後,您一直在哪支部隊,沒準我們還曾經並肩作戰呢?”
“戰爭爆發時,我在第16集團軍擔任軍需官……”
“第16集團軍的軍需官?”聽到這個耳熟能詳的番號,索科夫驚喜地說:“這麼說,您一直是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的部下咯。”
誰知馬蘭金聽後卻搖搖頭,苦笑著說:“將軍同誌,您有所不知,最初的第16集團軍司令員是盧金中將,而羅科索夫斯基將軍當時還隻是第九機械化軍軍長,直到盧金將軍調任第20集團軍司令員之後,他才成為了第16集團軍的司令員。”
得知對方居然是盧金的部下時,索科夫心裡忽然冒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莫斯科保衛戰期間,第16集團軍與敵人激戰正酣時,擔任西方麵軍司令員職務的科涅夫,卻莫名其妙命令羅科索夫斯基向盧金移交部隊,然後率領自己的司令部成員,到維亞濟馬接收子虛烏有的部隊。如今回想起來,科涅夫的這道命令有點莫名其妙,不過卻把羅科索夫斯基和他的司令部從被俘的危險中解救了出來。
莫非科涅夫和自己一眼,也是一名穿越者?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索科夫否決了。這不可能,假如科涅夫也是穿越者,以他所掌握的曆史知識,不可能在衛國戰爭的前期毫無建樹,甚至還要靠朱可夫的保護,才逃脫了被撤職的命運。
“將軍同誌,將軍同誌。”馬蘭金發現索科夫手裡握著一塊麵包,眼睛盯著麵前的燜肉罐頭,似乎正在思考什麼問題,連忙叫了對方幾聲。等索科夫抬起頭,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時,陪著笑問:“我看您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我能問問,您在想什麼嗎?”
索科夫自然不會告訴馬蘭金,說自己正在想科涅夫是否和自己一樣,是一個來自未來的穿越者。如果他當初的這道命令,不是下達給羅科索夫斯基而是盧金的話,沒準此刻待在戰俘營裡的人就是羅科索夫斯基,而盧金則有機會成為一位戰時元帥。
不過既然馬蘭金已經問出了這個問題,索科夫隻能敷衍地說:“聽您提到盧金將軍,我正在想他如今怎麼樣了。”
“當初我們在維亞濟馬被圍之後,盧金司令員為了防止部隊被全殲,便命令我們實施分散突圍。”馬蘭金聽索科夫提到了盧金,不禁歎著氣說:“我帶著一個警衛連朝南突圍,在森林裡遇到了一支遊擊隊,靠著他們的幫助,我們成功地跳出了敵人的包圍圈。但盧金司令員所率領的那支部隊,卻沒有能突出來。”
師參謀長和馬蘭金搭檔雖然一年多了,但卻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此事。此刻聽到馬蘭金這麼說,忍不住問:“師長同誌,您知道盧金將軍如今怎麼樣了?”
“我曾經通過各種途徑打聽過。”馬蘭金表情凝重地說:“但得到的消息卻是自相矛盾的,有人說盧金將軍已經犧牲了,甚至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看到將軍在突圍作戰時,一顆炮彈落在他的身邊爆炸,他當場就犧牲了。也有人說,將軍同誌其實沒死,而是被德軍俘虜了。”
“師長同誌,”參謀長又接著問:“您覺得哪種可能更大呢?”
馬蘭金沉默了片刻,隨後謹慎地說:“我覺得犧牲的這種傳聞更可靠一些。如果他被敵人俘虜,敵人肯定會大肆宣傳他們所取得的戰果;其次,以盧金將軍的性格,就算他落入了敵人的手裡,也會想方設法逃出來。如今時間過了快兩年,依舊沒有他的任何消息,我覺得他肯定是犧牲了。”
“馬蘭金將軍,”來自未來的索科夫自然知道盧金此刻沒事,隻是突圍時,腿被德軍的跑斷炸斷了,就算他想從敵人的戰俘營裡逃出來,那也是有心無力。見馬蘭金提到盧金時如此沮喪,他忍不住插嘴說:“我覺得盧金將軍還活著,沒準等我們的軍隊攻入敵人的國境時,您還能親自把他從戰俘營裡解救出來。”
“什麼,盧金將軍還活著。”馬蘭金一把抓住了索科夫的手臂,激動地問:“索科夫將軍,您是不是聽到了什麼小道消息?”
“我什麼小道消息都沒有。”索科夫搖著頭說:“我隻是根據您剛剛所說的情況來分析的。你說有人看到他被炮彈炸倒了,但說這話的人有沒有跑過去查看?”
馬蘭金想了想,搖著頭否認道:“沒有,據當事人說,他當時正忙著跟部隊往外衝,隻是遠遠地看著盧金將軍被炮彈炸倒了,並沒有上前查看。”
“這就對了。”為了讓馬蘭金知道盧金還活著這個事實,索科夫便開始一步步向他做分析:“既然他沒有上前查看,那就無法證明盧金將軍犧牲了。也許盧金將軍是被炮彈震暈了,或是炸傷了,才會倒在地上。”
“如果德國人俘虜了盧金將軍,他們肯定會在報紙上大肆宣傳。”馬蘭金聽到這裡,有些疑惑地說:“可是我查閱了大量繳獲的報紙,特彆是維亞濟馬之戰後的報紙,卻根本沒有看到任何關於盧金將軍的消息。”
“我覺得將軍被俘時,肯定是身負重傷,甚至還處於昏迷不醒的情況。”索科夫繼續說道:“德國人辦事嚴謹,在沒有搞清楚對方的真實身份,以及確定能否救活他的前提下,是不會隨意報道的。沒準等德國人搞清楚他是盧金將軍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甚至他們正在從莫斯科城下敗退,哪裡還有閒心去報道一位負傷的蘇聯將軍。”
索科夫的這番分析,讓馬蘭金看到了一線希望。他情緒有些激動地說:“索科夫將軍,按照您的分析,盧金將軍如今可能是待在德國人的某座戰俘營裡?”
“將軍同誌,我覺得這種可能是非常大的。”索科夫點頭說:“盧金將軍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最後還是活了下來,如今正待在某座德軍的戰俘營裡,等著我們去解救他。”
“索科夫將軍,請恕我直言。”馬蘭金對索科夫所說的話深信不疑時,師參謀長卻提出了疑問:“您怎麼能肯定盧金將軍還活著,如今還待在某座戰俘營裡呢?”
“參謀長同誌,”索科夫望著麵前的參謀長,麵帶笑容地說:“我的部隊曾經解放了數十座戰俘營,並把其中大多數獲救的指戰員編入了我的作戰部隊。在這些重獲自由的戰友裡,我們不止一次地發現,其中有不少人是被宣布失蹤,甚至犧牲的。然而在此之前,無論是他們的上級還是家人,都以為他們犧牲了。”
“參謀長同誌,你不要再說了。”看到自己的參謀長似乎還想說什麼,馬蘭金立即製止了他:“我覺得索科夫將軍分析得很有道理,盧金將軍如今有可能正待在德國人的某座戰俘營裡。”說完這話,他又重新麵向索科夫,用懇求的語氣說,“索科夫將軍,假如您將來有盧金將軍的最新消息,一定要及時地告訴我。”
索科夫隻知道盧金中將是在戰爭勝利前幾天,在德國伊薩爾河畔莫斯堡的戰俘營裡被美軍所救,但如今被關押在什麼地方,他卻不得而知。因此麵對馬蘭金的懇求,他微微頷首,神情肅穆地說:“放心吧,將軍同誌,一旦有了盧金將軍的消息,我肯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通知您。”
“謝謝您,索科夫將軍。”馬蘭金緊緊地握住了索科夫的手,情緒激動地說:“我代表原第16和第20集團軍還活著的指戰員,感謝您。”
馬蘭金的話,讓索科夫意識到,假如自己能向他們提供盧金還活著的證據,甚至說出對方此刻被關押的戰俘營,沒準能在軍中獲得更多的友誼。彆看盧金被俘,他所指揮的第16和第20集團軍都被德軍殲滅了,但他幸存的舊部依舊不少,比如說麵前的這位近衛師師長馬蘭金少將。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索科夫使勁地點點頭,說道:“放心吧,將軍同誌,我想我是不會讓您失望的。”
眾人在閒談中,吃完了這頓有些簡陋的早餐。師政委一個人從外麵回來了,他向索科夫報告說:“將軍同誌,第188師的部隊已經到了,在完成防務移交後,科伊達上校正在忙著部署新的防禦呢。”
得知部隊已經接管了近衛師的陣地,索科夫覺得自己應該立即趕回去瞧瞧,便起身向馬蘭金告辭:“馬蘭金將軍,我要過去看看布防的情況,謝謝您的盛情款待。”
馬蘭金送索科夫離開時,還微笑著客氣地說:“索科夫將軍,您路上注意安全。我們隨時歡迎您過來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