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大家正麵戰場上你一刀來我一槍,縱死無悔。
死了,那是技不如人,怪不得誰。
可像現在這般,你根本連對手長得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便稀裡糊塗的死了,這種感覺就實在太窩囊了。
就在剛剛,他可是親眼看到有十幾騎忍受不了龍兵帶給他們的壓力,不想自己成為活靶子,轉身縱馬向著一輛重卡之前就奔湧了過去。
他們想要接近重卡,然後用自己手中的馬刀與龍兵來一個正麵劈砍。這樣,即便是他們死,也是死在了衝鋒的路上,沒有給他們英雄的蒙騎臉上抹黑。
但很可惜,人家龍兵根本就不和你玩什麼近身戰。
十幾騎,連重卡前五十步都沒有靠近,便一個接著一個地被火槍打死。
進攻靠不上邊,逃又逃不脫,這種隨時等死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難受,這名親兵就想到了投降的事情。
“也罷。”滿珠習禮其實早就想這樣做了,隻是身為旗主,他實在是有些抹不開麵子。
現在好了,有手下主動提了出來,他便順手推舟般地說著。在他看來,敗局已定的情況之下,如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這才是最為重要的之事。
滿珠習禮決定投降了,他身邊的五十餘騎都不由的鬆了一口氣,在然後他們便是紛紛勒停了戰馬,跟著一個個調轉馬身,轉過頭來。
叭叭叭...
槍響之聲並沒有停,哪怕就算是他們不走了也是一樣。
“等等,不要打了,我們願意投降!”滿珠習禮看到這一會的工夫,又倒下了十幾騎,心中發慌,連忙一邊喊一邊將手中的馬刀都給扔在了地上。
對於蒙騎而言,隻要將手中的武器扔在了地上,便代表著他們的臣服之意。
隻是這個規矩,龍兵並看不懂。
或是說,淩霄雲有意裝成看不懂。
想當初,自己的家人被清軍和蒙騎欺負的時候,他們也曾求饒來著的,但換來的還是一死。
我們求饒,你視而不見,現在你們害怕了,不想死,想要投降,我為何就一定要答應你的要求?
團長沒有說停,還擔心團長隨時會喊停,還有意地加快了開槍的頻率。
滿珠習禮騎在馬上,馬刀已經被扔在了地上,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沒有逃過被槍擊的命運。
或許是身上穿了內甲的原因,滿珠習禮連中了兩槍之下,都沒有從馬上栽落下去,這便引來了更多的子彈,引來了更多龍兵們的注意。
足足十幾槍打了過來,將滿珠習禮的整個胸腔全部打爛,打成蜂窩狀,他這才身形一晃之下由馬上墜落到了地上。
至死的時候滿珠習禮都還在睜大著雙眼,他不服、更不甘。
龍兵不講武德、不講戰場規矩。
原本以為,這一次是來撿便宜的,是來痛打落水狗的。萬沒有想到,換來的竟然是自己的身死。
倒在大地之上,滿珠習禮的雙眼空洞般的看著頭頂那漆黑的夜色,氣息慢慢全部消無。而隨著他這位旗主的死亡,可以想像,接下來所謂的左翼中旗距離被大明所滅,已然不遠矣。
大戰結束,兩萬蒙騎,僅僅是一夜之間便全軍覆沒。
穀可成的兩萬步兵終於派上了用場,那就是來打掃戰場和看押俘虜。
朱常武借著其它人休息的時間,會見了祖大壽和赤溫。
對於兩人的工作,朱常武先是給予了表揚。雖然說他們最終還是被轟出了科爾沁草原的中心地帶,但因為他們的舉動,使得右翼前旗基本上全軍覆沒。現在又給他們送了一份可以全殲左翼中旗的機會,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
“這一戰我們俘虜了大約五千左右左翼中旗的蒙騎,現在都交給你們了,以後他們隻要為我們大明效力,好處不會少,至少他們一家人的吃喝都可以有所保障。倘若是立下了戰功,還可以得不少的賞銀,怎麼樣,你們有沒有能力說服他們為我們所用?”
前麵的話,是給這些俘虜們的保障和待遇,後麵的話就是考驗祖大壽與赤溫的個人能力。
兩人飛快的互視了一眼之後,馬上便開口答應了下來,“有大元帥的支持,我們有信心說服他們為我們所用。”
“不是光有信心,而是要儘快完成這件事情。時間不等人,現在我們出現在這裡的消息應該還沒有外傳,但畢竟是兩萬蒙騎被全殲,這個消息想必瞞不了多久,所以我們最多在這裡休息一個白天,到了晚上的時候就會繼續趕路,向草原深處而去。而留給你們去說服這些蒙騎的時間也隻有一個白天。時間緊迫,需要什麼可以去找宋獻策,我隻要結果,有沒有問題。”
朱常武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
明軍這一次趕路十分注重隱蔽性,不然的話,也不會用這麼長時間才出現在多倫鎮。之所以隱蔽行軍,為的就是給接下來創造更大的戰果提供最為合適的條件。
現在來看,時間對於朱常武十分的重要與寶貴,容不得耽誤下去。
聽到朱常武說的如此著急,祖大壽與赤溫兩人互視了一眼之後,便都咬了咬牙答應了下來。
他們很清楚,現在的大元帥身邊可謂是人才濟濟,倘若他們說完成不了這個任務的話,怕是接下來就會有其它人頂替他們,那以後他們想在再出頭的話,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雖然說一個白天想要說服五千蒙騎俘虜,是一件有些困難的事情。可總算是有嘗試的機會,外加大元帥在錢財方麵大力的支持,這就讓他們還是有著不少的信心。
“好,抓緊時間去辦吧。”朱常武擺了擺手。他願意給有想法的人一些機會,但如果他們抓不住的話,那就不要怪自己無情。
祖大壽與赤溫兩人轉身離開,一邊向著自家營地而回的時候,兩人便一邊商量著辦法。
未用多久,兩人便商定出了一個以錢砸人的辦法。然後帶著他們手下現在的兩千蒙騎,直奔俘虜大營而去。
五千蒙人勇士,就站在一個剛圈起來的大營之中,他們手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武器,便是甲胄等物也都被收走,如今他們就穿著一件單衣,站在營地裡,忐忑的看著四周。
他們現在是俘虜,是戰俘。
他們等於是把命運交了出去,至於接下來是死是活都不知曉。沒有人活著好好的想要死,自然而然,他們的臉上就出現了擔憂的神色。
等到祖大壽和赤溫帶著兩千蒙人騎兵進入到臨時戰俘營,並將一箱箱帶來的金銀就這樣集中一起倒在地上,使得那金燦燦、銀晃晃之物堆得如小山一般高時,赤溫開口了。
“想必你們中有人是認識我的,但也有人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赤溫,與你們一樣都是蒙地之人,曾經也為了所謂旗主之間的戰爭拋頭顱、灑熱血。”
赤溫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看向著四周,儘可能照顧著更多的人,讓大家都可以感受到他關愛的目光。
“我從十四歲便帶著自己的戰馬跟著寶多而濟旗主四處征戰,期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立下了多少的戰功,可最終並沒有追求到所謂幸福的生活。我的家人依然還是吃不飽飯,穿不暖衣。若是遇到寒冬時節周期太長,同樣有麵臨被餓死凍死的危險。所以我便不止一次的想過,這些年來,我打了這麼多仗,天天穿行於生死之間,到底為的是什麼?”
問題被赤溫給拋了出來,當下便引起了不少的共鳴之聲。
不止是赤溫,很多人同樣有這樣的困惑。或是有些人年紀還不到,經曆還不到,但他們隻要活著,終有一天還是會麵對這個問題的。
現在,不過就是赤溫提前替他們打開了這一扇未知之門而已,那便由不得他們不去思考,不去考慮。
就在很多人還為這個問題而找不到原因的時候,赤溫又開了口。“直到不久之前那一戰,我替清軍打仗與明軍為敵,戰敗被俘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的選擇一直是錯誤的。原來我一直所追求的隻是想過上更好的生活而已。相比之下,明軍可以給我這樣的生活,那為什麼我不為它而戰呢?”
“是,說到這裡,一定有人會想,其實不管是我們的旗主也好,還是清軍也好,他們其實都是在利用我們。即便是現在明軍同樣也是在利用我們。但同樣是利用,結果往往也是不一樣的,至少我們為明人效力,他們會兌現承諾,可以給我們更好的生活。反之,跟著旗主還有清軍,他們就是單純的利用,他們隻會在我們堅持不下去,要死的時候,給我們一口吃得而已。”
“之所以給一口吃的,也是擔心我們餓死了,他們會無人可用。可一旦我們生活過的好一點,他們就會馬上的剝削我們,無它,他們害怕,他們膽怯,他們骨子裡不自信。他們擔心我們有一天會強大起來,會不聽他們的招呼,不會為他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