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弘看著離去的蘇淵,臉上露出一股恭敬。
一旁的心腹將領有些詫異的看著段弘,一時間有些沒明白段弘的改變是怎麼回事。
“將軍,你……為何對蘇候爺如此敬重,而且,你能追隨於他嗎?!”副將陸崢開口道。
段弘看向陸崢,淡淡一笑道:“兄弟,你覺得朝廷,如今還有救嗎?!你以為這次的西維大舉進攻,是怎麼回事!奸相當道,這世道隻會越來越艱難。”
“可,你知道江城發生的事嗎?!那你可又知道為何太師對自己這孫子如此推崇。”
“我之前也隻是自尊心作祟,才有些自大的沒將候爺放在眼裡。但……候爺絕對是能成大事者,或者,他……能夠讓百姓,讓我們過上好日子!”
“你以為太師為什麼非要讓我來見蘇候爺!”
陸崢聞言,有些愣愣的搖了搖頭。
段弘看向自己這心腹副將,有些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啊,好好品吧!反正,老子是準備不乾了。這世道,也該掀一掀了!”
說到這,他聲音帶了絲傷感,眼睛微紅。
“你還記得,西維軍殺到城下時,那些沒來得及進城的百姓,是什麼下場嗎?!那小女孩,她哀求著我開城門,讓她母親弟弟進城!”
“可最後……她被西維人用槍挑了起來。刺穿了。她的母親和弟弟,也被砍成兩斷!”
“該死的奸相,該死的世道!”
說著說著,他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周圍的心腹將領聞言,全都沉默了,他們眼睛微紅間,淚水模糊了雙眼。似是全都想起了西維圍城時,百姓的慘狀。
回過神來,所有人看向被押在中間的西維人俘虜的目光,變得怨恨之極。他們要埋了這些畜生,還得讓他們自己挖坑埋自己。
就跟當初蘇淵在菏洲關外做的那般。對於蘇淵的傳聞,他們可是聽了不少。
…………
血色的夕陽將方原城染成一片赤紅,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慘烈。
城牆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守軍士兵們疲憊的麵容上沾滿了血汙和塵土。這已經是西維軍圍攻方原城的第十三天了。
沈星雲站在城樓最高處,鎧甲上布滿了刀痕箭孔,左臂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渾然不覺。
他眯起眼睛望向城外——西維軍的營帳如同黑色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儘頭。
十五萬大軍圍困這座孤城已近半月,而城內僅有五萬守軍和臨時征召的三萬百姓。如今,已經損失大半。
好在,幾天前,有五萬大軍離開,他們這稍稍得到一絲喘息。
不過,他卻更加擔心,因為,他知道這五萬西維軍,是奔著西陵城去的。若是西陵丟了,那他們就真的成了孤軍,再無機會。
"將軍,東城牆又塌了一處!"副將趙鐵柱踉蹌著跑來報告,他的頭盔已經不見了,額頭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沈星雲握緊了腰間的佩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調預備隊上去,用沙袋和門板先堵住缺口。"他的聲音嘶啞卻堅定,"告訴兄弟們,再堅持兩天,援軍就到了。"
這已經是第三次說"援軍兩天就到"了。
沈星雲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援軍可能永遠不會來。
但這句話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讓瀕臨崩潰的守軍還能咬牙堅持下去。
城外,西維軍的戰鼓突然如雷鳴般響起。沈星雲心頭一緊——又要進攻了。
"全軍戒備!"他大吼一聲,聲音穿透了整個城牆。
西維軍的投石機率先發難,數十塊燃燒的巨石劃破黃昏的天空,如同墜落的流星砸向城牆。
一塊巨石正中城樓旁的箭塔,木製結構瞬間崩塌,十幾名弓箭手慘叫著墜落。
另一塊砸在城牆上,碎石飛濺,三名守軍當場被砸成肉泥。
"隱蔽!"沈星雲伏低身體,碎石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留下一道血痕。
投石轟擊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城牆多處出現裂痕,西門的一段女牆已經完全坍塌。
當投石停止時,沈星雲抖落身上的塵土,抬頭望去——西維軍的步兵方陣已經開始推進,最前排是舉著高大盾牌的刀盾手,後麵是扛著雲梯的攻城部隊,最後是弓箭手方陣。
"弓箭手準備!"沈星雲舉起手。
西維軍進入射程的一刻,他猛地揮下手:"放箭!"
數千支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西維軍的盾牌上頓時插滿了箭支,但仍有不少箭矢穿過縫隙,前排的士兵接連倒下。然而後麵的士兵立刻補上位置,繼續前進。
"滾木礌石準備!"沈星雲繼續下令。
當西維軍的雲梯搭上城牆時,守軍推下了早已準備好的滾木和巨石。
沉重的圓木沿著雲梯滾下,將攀爬的敵軍砸得血肉模糊。
沸騰的熱油從城頭澆下,伴隨著淒厲的慘叫,十幾個西維士兵變成了火人,從梯子上跌落。
但西維軍實在太多了。一處城牆被突破,十幾個敵軍躍上城頭,與守軍展開白刃戰。
沈星雲拔出佩劍衝了過去,劍光閃過,一名西維士兵的頭顱飛起。他反手一劍,又刺穿另一人的咽喉。
"把他們趕下去!"沈星雲怒吼著,帶領親兵殺出一條血路。
經過慘烈的搏殺,這段城牆終於被奪回,但守軍又損失了上百人。
戰鬥持續到深夜,西維軍才暫時退卻。
沈星雲靠在殘破的城垛上喘息,渾身是血,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
城牆下堆積的屍體已經填平了一段護城河,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焦糊的氣味。
"報告傷亡。"沈星雲啞著嗓子問。
副將盧勇臉色灰暗:"又折了八百兄弟,重傷三百多。東城牆的缺口太大,恐怕"
沈星雲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
開戰前五萬守軍,現在能戰的已經不足二萬人。民夫也死傷了一萬五千人。
城牆多處破損,箭矢將儘,滾油和沸水也用完了。近百萬人的大城,許多房屋都拆了。百姓中的物品能征調的,都征調了。他們,快要窮途末路。
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一絲一毫的動搖都會導致全軍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