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陽，我再給你上一課，賽道外的世界，你學會了嗎？】
聽著身邊打印機哢噠哢噠的響聲，陳爍不斷的摩梭著短信屏幕上的這一行字。
他先是微微笑了一下，緊接著又歎了口氣。
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如今還是走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
將身邊打印機的a4紙取出來一份放好後，沉著打印機換紙的時候，他又發出了另一份消息。
【清河，一夜之間鋪滿網上所有渠道，在京都也隻有你們清河有這麼大手筆了。】
【這次多謝你了，光年計劃的投資方都約好了吧。】
不一會，葉清河的消息就發了回來。
【哈，有一位可是老冤家了，臨界點傳媒，不過放心，現在到了訂飯店的階段，就等你了。】
隨後他又發來兩句話。
【你說午陽給這小子喂了蒙汗藥嗎，回家之後竟說些賽車資本之類的胡話。這混球這次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看我怎麼收拾他。】
【你下手還是這麼毒啊，這一下子，午陽怕是要栽到底了】
陳爍再從打印機中抽出一張文書，看著上麵白紙黑字的合同文書，他低聲輕笑起來。
感謝光年計劃，九淵，死兆星的熱度，否則縱使清河實力強大，也做不到一夜之間漫天雪崩。
更感謝午陽擴大了與九淵的合作協議，讓那些沒撈到好處的光年計劃其他投資商心懷不滿。
“人事，從古至今都是一門顯學啊。”
隻需要輕輕透露下九淵即將遭遇的麻煩，順便再給這些投資商說一點他們愛聽的話。
比如說可以借勢逼迫九淵公司壓低產品價格，比如說可以借勢讓江午陽多做些妥協，又比如說，雲逸車隊的新式架構的合作問題……
然後這幫老油條就會自己溝通車手，瞞住江午陽了。
想到這兒，他閉上眼睛，的手指忍不住在桌上彈起了肖邦。
“午陽，接下來你至少會經曆這幾個過程。”
“一，你想要儘快公開官方聲明，澄清事實，但選手們與車手的雙重阻礙把你卡在了這裡……”
……
“不能公開發表任何偏袒九淵的言論！更不能直接說這是個誤會！”
光年計劃三樓的會議室旁，光年計劃的工作人員你來我往，擠的連走廊都占了一拍，可如此多人，依然壓不住公關部經理的發言。
“現在公開的矛盾是，九淵違規參與賽事，如果強行說九淵沒有事的話，會直接激起網民的情緒，逼著選手們衝塔！”
“因為我們這麼做，在人們眼裡就犯了競技的大忌，不公啊！”
經理站起身，看向江午陽，語氣嚴肅的說道：“這兒節骨眼上，咱們不能再激化矛盾了！”
“現在輿論這麼洶湧的情況下，有一名選手賽前退賽，光年計劃的聲譽就完了！”
“人們會怎麼說？會說這選手冒著退賽這麼大的代價，那事情就一定是真的！”
“萬一名聲臭了，我們那一百多個合作單位會怎麼想？”
“江總，我們聽您召集，在這兒每天起早貪黑的加班，忙了三個多月，就是為了一個真正牛逼的賽車手培養基地！我們不想要這樣的結果！”
聽著公關部經理激動的聲音，江午陽咳嗽了幾聲，用手指頭直接掐滅了一根煙，緊接著又點起了一根，放在嘴裡。
何止是光年計劃要臭大街，以後夏國還會不會有下一個‘頂級賽車手培養計劃’了？
就算有下一個江午陽，去走下一個光年計劃，選手與網民還會不會信任了？
艸你大爺的爍子！
你看看你造的都是什麼孽！
“你說怎麼辦？”
他知道，這個時候要多參考專業人士的意見。
公關部經理發揮專業技能，快速說道：“將一切責任推給s賽官方，他們調查組出結果前，掛免戰牌，甭管外界什麼聲音，咱直接拖住，就有了斡旋的空間！”
“拖不起啊，咱們光年計劃卡在s賽後完賽，先不說耽誤多少事兒，能不能再把選手召集回來都是個事情呢。”
有幾句話他還沒有說。
選手們需要這一場b級比賽來證明光年計劃的成功。
九淵那邊需要b級比賽來展示印花集實力。
雲逸車隊的計劃也需要這一場b級比賽來完成四方合作，現在光輪那邊股東一直在搞事，不滿意他擴大合約。
靠！一幫不願意掏錢的貨，有什麼不滿憋著不好嗎？
他隻能快到斬亂麻，趁早推合作走上正軌，然而現在一場輿論風波，就要鬨得停賽？
“你先冷靜下，我也跟你們起早貪黑一直忙，這幾天我都隻睡四個點的。”
“咱拖不起啊。”
公關部經理與光年計劃賽事部經理異口同聲的說：“拖不起也得拖，老大！”
“沒有s賽官方權威背書，咱們解不了此局。”
聞言，江午陽轉頭看向身旁。
“小陳，s賽官方那邊還要多久？他們什麼時候能把結果出來？”
“s賽官方……”
……
陳爍手指的肖邦越來越激昂起來。
“二，午陽，你會想要催促s賽官方儘快出結果，一力破萬法，你當然會要到的，但……”
他的嘴角噙著微笑。
“s賽官方的公信力，是靠嚴謹到強迫症一般的可靠程序，反複交叉不停的互相審查做到的，現在兩份‘衝突證據’在手，他們必須要不停的去驗證。”
“驗證來驗證去，報告再快也得s賽後出，而等到了s賽之後……”
光輪的人事，將會再次的回到我手中。
“所以，午陽，你要不要選三呢？”
“三，當機立斷，踢開九淵，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為光年計劃的成功祭旗？”
……
“你特麼要再說一次踢開九淵，就給我滾出去！”
江午陽一巴掌拍進煙灰缸裡，揚了自己滿手的灰，神色一瞬間變的非常可怕。
“九淵單獨扛下b級比賽，又免費提供了那麼多印花集與機娘維護服務，誰要是再敢提這個建議，彆怪我翻臉不認人……咳咳，咳……”
深吸了幾口氣後，他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也知道工作人員提出這個建議是出於情急。
看著諸位工作人員臉上凝固的愁雲，他揉了揉胸口，笑了起來。
“要真這麼做了，不正好順了那幫傳瞎話孫子的意了嗎？”
“既然現階段咱們隻能防守發揮，那就把防反打好了。”
他又咳嗽了幾聲，腦中猛地回想起上一場比賽中，周雲與女兒用四組輪胎創造出來的奇跡，笑得有些得意起來。
“仔細想想，咱們的優勢是什麼？”
“是賽車手啊！”
“他們願意衝我們，讓我們去排查九淵，這是好事兒，大好事兒啊！”
“說明我們的車手還有願意為了不公鳴不平的心，雖然很魯莽，但這不就是真性情嗎？”
“我覺得，現在我們可以與車手進行有效溝通，我們導師組與他們一起訓練了一個月，肯定能說得通。”
“時間不等人，我們也沒必要等s賽官方調查組結果了。”
“我們直接讓車手們放棄聯名投訴，與我們站在一起，再妥善宣傳一下就行。”
說到這，他心裡想明白了，這件事還是在光年計劃的選手身上。
上一場比賽，他選擇相信車手，贏下了光輪與新的項目。
這一次，他想再相信一次光年計劃的選手們。
公關部經理點了點頭。
“我們與各位選手本人，與其背後的車隊都有合作協議，再加上導師組的師生情在，溝通下來應該不難。”
“但官方的，我們應該給一個正式的回應，用來堵住悠悠眾口。”
江午陽再次點燃了一顆，問道：“是什麼？”
“暫停比賽，除此之外，什麼也不要說，一切等車手溝通好了再做決定。”
“這樣哪一方都可以不用得罪，也有了斡旋的說辭。”
他的話剛說完，江午陽就嗬了一聲。
“嗬，還是暫停，暫停，好吧，最後暫停一次，最多拖三天，就三天！”
說完，他站起身，環視著光年計劃的各位工作成員。
“感謝兄弟們與我一起努力奮戰了三個月，現在九九八十一難都已經走完了，s賽賽事組的b級比賽舉辦資格都已經讓我們從靈山上取下來了！”
“媽了個巴子的，咱們就差最後這一哆嗦，不能讓那個老王八把經書翻河裡去！”
“要真是b級比賽資格證摔溝裡了，你們甘心不？”
看著各位工作人員疲憊卻滿是笑意的臉，江午陽心裡的焦慮突然緩解。
這一瞬間他感覺能把這麼一群人聚到這間會議室裡，是何其有幸。
“我宣布，比賽暫停。”
……
陳爍手指上的肖邦漸漸停緩下來，緩緩睜開眼。
“雖然你退役多年，但骨子裡還是一位賽車手，還是要完賽道內的那一套，做題家思維。”
“所以說，午陽，你會選四。”
“溝通車手，暫停比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隻是可惜……”
此時打印機也噴出了最後一篇文件，他將所有的合同文件整理妥當後，塞進公文包中，順手拿起了車鑰匙。
“賽車，本質上還是重資本遊戲。”
說完，他看了眼窗外洶湧的午陽，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掏出了手機。
“是臨界點傳媒集團（光年計劃的合作方之一）的負責人嗎？嗯哼，原來你們已經先到了啊。”
“好的，烤鴨好啊，切成片卷成餅，很適合下酒啊。”
“我說的沒錯吧，隻要輿論還在繼續，九淵公司迫於壓力，肯定很難熬，咱們就有談判主動權了嘛。”
他將手放在門口的把手上，緩緩的擰動起來。
一個月前，他也是如此為光輪談成了撬動整個南方渠道的項目，隻可惜被江午陽攪的一團亂。
不過萬事萬物，相輔相成。
“這一次，我有一份新的合約，不僅僅是我們光輪，清河集團，南方的躍動集團，都對這份項目很感興趣，初期合同已經談成了，雖說前期投入會很多，但……”
“我們不是有現成的光年計劃嗎？”
掛斷電話後，他看了眼門縫中不斷潑灑到地麵上午陽，隨後重重的合上了門。
“午陽，賽車手與機娘，也得跟著能喂飽他們飯的人，不是嗎？”
……
光年計劃基地休息室的走廊儘頭，選手休息大廳中，聚集了不少光年計劃的選手們。
聽著工作人員的公告，畢晨忍不住吐了一口吐沫，驟然開罵。
“特麼的還能不能繼續比賽了？又要暫停？服了。”
“還有，你們這些車手是不是有病？好好比你們的賽就完了，瞎跟著起哄乾什麼？”
“小孩子嗎？是個熱鬨都向前湊？”
韓餘就等著下一場比賽翻身呢，義父都管葉青叫上了，結果……
徐州城沒了！刺史大印被偷了！人都在下邳翻溝子了。
他欠那上百萬的債要怎麼還啊？
想到這兒，他看向對麵沙發上坐著的選手們，心情更加暴躁起來。
“這麼離譜的謠言你們也能信？啊？”
“九淵公司禍害我們光年計劃的選手？”
“他們的印花集可是剛剛過了s賽審核，就等著這場比賽給賽車界小刀剌屁股，開大眼呢！”
“這節骨眼兒上他們敢這麼玩嗎？對付的還是死兆星周雲！”
“死兆星全網多少粉絲，知道嗎？”
說到這兒，畢晨站起身，徹底狂暴。
“你們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東西是乾嘛的？啊？竄稀的嗎？”
“你們是不是慫了？不敢比賽了？就出這樣的陰招？”
聞言，對麵的賽車手也是激動的站起身。
“你說我慫了？”
“我能不慫嗎？你不慫嗎？三組輪胎，靠畫龍車爆全場，贏都不知道咋贏的抽象車神，你不慫？”
畢晨剛想說點什麼，那位車手又坐了下去。
“當然，我不慫。”
“慫我還玩什麼賽車啊，但我現在也沒辦法，ok？”
“現在熱度最高的死兆星與九淵撕破臉，這可是潑天的流量啊，你不想蹭嗎？隻需要聯名衝一下，就能蹭出來打一輩子比賽都來不了的熱度，你不想嗎！”
“當然，我不想。”
“主要是我的微博賬號，個人賬號都是車隊控製的，營銷部的那幫孫賊為了流量啥都敢乾，我沒辦法。”
“怎麼，你們車手合同裡對你沒有月活，粉絲數量，代言數量，通告次數的要求嗎？”
畢晨眨了眨眼睛，緩緩坐下了身。
“去年我們極光找來個海歸，雄心壯誌說要重振世界冠軍車隊雄風，在我們三隊搞這一套實驗，然後三天兩頭被人蒙頭打一頓，一個月後受不了跑光輪去了。”
“我們極光現在還是s1時代的車手合約，車手每年打夠五場就行，年終按成績分紅，多打多得。”
“……”
對方沉默了一會後，苦笑說道：“那你們車隊可真幸福啊，怪不得被光輪吊著打。”
隨後他一攤手。
“我們現在沒辦法，我們俱樂部養了兩隻車隊，十幾隻機娘，資金鏈天天斷，誰給我們飯吃，我們就得跟誰。”
“彆說你們了，我們江浙這一帶，全是這樣的賣身契，我就是想停也停不下來。”
說著說著，休息室現場就變成了不平等條約訴苦大會，各位車手們說起這個神采奕奕，氣宇軒昂，給他們一杯酒說不定都能詩百篇。
聽到這些吐槽後，畢晨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身邊。
“韓餘，接下來咱怎麼辦啊？”
“韓餘？”
“韓餘？”
韓餘聞言抬起頭，放下手機撓了撓頭。
“葉哥完全聯係不上，也不知道人上哪去了，不然他把內情一爆，比賽說不定就能回來？”
畢晨無奈的聳了聳肩。
“這件事背後明顯是神仙鬥法，明眼人都知道要裝死保平安……哎，對了，這件事的當事人，周雲呢？”
他怎麼也玩消失了呢？
“喂，你們誰看到周哥了？”
他的話音剛落，對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他現在可能正兩難呢吧，哈。”
“畢竟現在這背後就是大佬博弈，周雲雖然車技猛，但車隊今年剛成立的，沒啥底牌。”
“硬參與也討不到好處。”
“另一邊，現在網上熱度這麼高，他多裝死一會，對他們車隊與個人的收益就越大，這一波熱度，粉絲不得幾千萬幾千萬的？”
“等事後再網上連載個回憶錄什麼的，圈一波圓子，車隊的後續資金不就滾滾兒來了嘛？光輪3隊的程浩不就是這麼火的嗎？”
另一個人笑著說道：“嗐，這都是互聯網常規操作了，估計他躲哪偷著笑呢吧……”
還沒等他話說完，韓餘就有些尷尬的舉起手機，放出雲逸車隊的微博。
“事實上，並沒有。”
“周哥昨晚就發了澄清視頻，連發了十條。”
“現在正在跟他自己的粉絲對著罵呢，已經蓋了上百多層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