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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江陵死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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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補平均,替天行道。說著這些欺世盜名謊言的草寇們,就在眼前。”

“看到了嗎?正是在一個月以前,他們焚毀了你們的家鄉,殺害了你們的親人,淫辱了你們的妻女,將平寧富庶的城市化作一片血海!

說話的,是大唐昭義監軍判官雷殷符。這位出身武林門派霹靂堂的朝廷達官,也是焰帥麾下“焚天五劍”的一員。隻因立了功勞,從甄燃玉身邊調走,至昭義鎮予以重用。但如今宋威臥病在床,討賊指揮權落入焰帥手中,雷殷符也重新接受舊主指揮。

接受他訓話的,則是數千名江陵籍的將士。

他們是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的部下。隻因江陵乃賦稅重地,人口眾而士兵稀,許多江陵子弟都在襄陽參軍,接受操練。

“告訴我,你們現在要做什麼?”雷殷符凝視著這群楚地漢子眼中噴薄出的烈焰般的怒火,滿意地問道。

“複仇!複仇!複仇!”

“殺賊!殺賊!殺賊!”

江陵戰士攘袂相率,千人同聲,怒吼震天動地,他們的殺意凝成戰氣,似要衝散漫天堆積的層雲。

江陵如今尚在艱難的重建之中,他們身為軍人,也無暇查證自己的親人朋友是否遇害。

但經過多次口口相傳之後,他們得到的消息已是——草賊血洗江陵內外,死者百萬。

沒有一個江陵人,麵對這樣的消息能做到不椎心泣血,切齒痛恨。

雷殷符對於焰帥的用兵之道,已經佩服到了極點。

古有黑暗兵法,屠一城降十城,通過誇大己方屠殺的數目,威懾敵軍,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但雷殷符從來沒想到,黑暗兵法還能如此運用。

薑太公所著兵書《六韜》有言——有死將之人,子弟欲與其將報仇者,聚為一卒,名曰敢死之士。

這些江陵漢子,已化作蹈死不顧的複仇之魂,他們將以生命為代價,肆意收割草寇的頭顱。

至於究竟是誰調走了江陵周邊的守軍,究竟是誰遲遲不發援兵坐視草軍攻陷江陵,究竟是誰誇大了屠戮的數目。

麵對這樣一群怒氣填膺的複仇猛士,草賊就算試圖當麵解釋,他們又怎可能相信?

當焰帥甄燃玉領著大軍趕到,王仙芝部草軍便陷入了被東西兩麵的官軍夾在中間的局麵,西麵是焰帥的大軍,東邊是葬刺史所部依托山水精心構築的塹壘,南麵是滔滔江水,北麵則是堆疊有如無窮無儘的大彆山脈。

喪鐘長鳴,蜘蛛女皇的收網時刻已到,長空之上冷雲四合,仿佛一隻覆壓蒼穹的巨型狼蛛,在收回它的八條利爪。

無論是甄燃玉本部,還是臨時受她指揮的襄陽軍、宣武軍,都打上了赤紅如火的旗幟,迎風招展,欲將天穹映成一片血紅。

焰帥親率河洛之師為中軍,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率襄漢之兵為右拒,沿江布陣,宣武節度使穆仁裕率宣武軍為左甄,朝廷派來的監軍宦官楊複光則領兩千兵馬為後繼。

官軍器甲鮮明,軍陣雄武,猶如一頭盤踞在山河之間蓄勢欲鬥的貔貅神獸。陣鋒前突,恰似貔貅的利爪,煞氣騰騰,隨時準備發起進擊,將草賊的陣線如裂帛般撕個粉碎。

東麵的葬刺史所部七千戰士,所用的旗幟竟是一張張雪白的引魂幡,自漫延如長城的塹壕內紛紛探出頭來,透露出深濃的詭異。

他們的軍陣當中,有以馬車裝載的一口口白石棺槨。葬刺史乃湘西禦屍門主,不用說,這些棺槨當中,正是潁州軍的秘密武器——“地仙”。

在逼仄的蘄州之地,堅忍彪悍的淮西騾軍不便發揮擅長的騎射技巧,往往隻能選擇下馬格鬥。

相比之下,棺槨中那些紅彤彤或者綠油油的行屍走肉,給了草軍更大的威脅,此前的鏖戰中,柳彥璋部已有多達數百草軍戰士被地仙以巨力當場格殺,或者因為被咬而毒發身亡。

麵對前後夾擊,王仙芝也隻能分軍應敵。

振衣盟副盟主柳彥璋率軍布陣於東麵,盛設鹿角,聯盾為城,提防葬刺史率淮西軍攻擊草軍後方。

王仙芝則西麵領大軍布成圓陣,自領中軍,利用草軍人數多達官軍兩倍的優勢,列成更加密實的陣型,以此彌補義軍訓練不及官軍的劣勢。

如此一來,焰帥軍兩翼鋪開的大陣,反而正麵比草軍更加寬廣,縱深變淺,相比厚實的草軍陣列顯得異常單薄。

但沒有人懷疑焰帥所布陣勢的堅固與銳利。

若說雪帥的土木工事之術,天下無雙,那麼焰帥的陣法造詣,同樣是當世無二。

官軍能在很短時間之內,長驅南下,精準地困住王仙芝的大軍。除卻鐵索橫江消耗了草軍的時間之外,焰帥所用的“神行陣法”,能令步卒高速移動,也是戰略計劃能夠成功實施的重中之重。

“毘沙門天王在上,哪吒太子在上。願尊神英靈,護佑我等,鏟滅草賊,上報天子,下護黎民。國家養士二百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雷殷符立身三軍之前,暴嘯如雷:“國恨家仇,誰能忘之?諸位弟兄,隨我殺賊!”

毘沙門天王之信仰,出自佛教,自晉以來,往往被戰士奉為軍神。但近年來,其信仰開始與開國名將李靖李衛公混同,這也導致了毘沙門天王的兒子哪吒太子,往往被當成李衛公之子。

雷殷符話音方落,陣陣銳利的破風之聲便伴著剝啄的燃燒聲響起。十數杆如長槍一般的利箭,以貫石破岩之力向著草軍前陣呼嘯而去,射出百餘步後,箭簇上懸掛的火藥包轟然爆炸開來,火星亂竄,燙得草軍戰士慘叫不迭。

這正是以雙弓床弩射出的火箭。霹靂堂雷家世代為朝廷效力,大唐的火器營造,亦大多由這個家族負責。

經過兩三年的鏖戰,草軍素質已提升明顯,前鋒部隊列陣整齊,長槍森羅而列,好似鋼鐵森林,又如豪豬張開滿身的棘刺。

陣以密則固。麵對焰帥軍高昂的士氣,王仙芝布密隊,結圓陣,更是在陣前設鹿角拒馬,就是打算在腹背受敵的不利處境下,先采取守勢,利用人數優勢消耗官軍銳氣,以等待反擊的機會。

床弩再強,一根箭矢也就如串葫蘆一般貫穿二三人。但飛濺的火焰,卻頃刻打亂了草軍的前排陣列。

而雷殷符率領的先鋒部隊,已如同下山猛虎,快步衝鋒而來,這群江陵兒郎抗聲高呼,每個人眼底都是複仇的決死鬥誌。

雷殷符當然也是如此,他忘不了宋州之戰中,自己被圍困在城池中惶惶不可終日的狼狽模樣。

作為“焚天五劍”之一,終於能回到焰帥麾下作戰,正是他雷殷符雪恥的大好時機。

《尉繚子兵法》中,與“陣以密則固”相對的一句是——“鋒以疏則達”。

防守要采取密集陣型,才能防禦堅固進攻要采取疏散隊形,為戰士之間留夠發揮空間,有利於突破。

這也意味著,麵對敵人森嚴的陣勢,進攻的前鋒部隊常常要麵對兩個或者更多敵人的攻擊。

然而,夫戰,勇氣也。焰帥以黑暗兵法操控人心,已經完全調動起了這些江陵籍戰士的鬥誌和士氣。

他們如今是一往無前的死士,是熊熊怒火中的複仇燃魂,是滔滔江水一般的洪流。

借著火弩箭撕開的空隙,江陵戰士們奮勇突入,一道道鋒頭切入敵陣,在草軍陣中留下許多條血泊的切口。

“看到了嗎?”一座高山之上,風帥李國昌一根根撚著頜下的短須,讓人幾乎以為他要把自己本來就短的胡須全部拔光:“焰帥先鋒部隊以長槍頂住對麵矛陣,又以勇健之士提陌刀、長刀、大斧之類的兵器混於其中,尋找空隙挨身而進,擴大敵陣中的切口。看上去僅以士氣突擊,實際上卻極有章法。”

“阿翁,這些兵種配合、陣法變化有什麼意思?”李存孝皺眉道:“我右手提禹王槊,左手提畢燕撾,突入敵陣,就能將看起來固若金湯的敵陣攪個稀爛。”

李國昌不動聲色地又給了李存孝腦袋一個爆栗。

“有勇無謀,可沒法做大將。”

“那也不好說。”李存孝不服氣地道:“打仗就是多殺些人,殺人還不跟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麵對這崽子混不吝的樣子,李國昌也有點沒奈何。

如果對克用那小子,這些話壓根用不著說。對李存孝,說給他聽,他多半隻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但既然不能讓這個小崽子參陣,爺孫倆能做的,也隻剩下找一座高丘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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