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可能?”
戰祖掂量著手上盾戟,體內氣血已開始澎湃。
久違的重新回到這個世界,雖已滄海桑田,不複昔日戰祖大陸盛景,心頭情感卻無從遏製。
情緒複雜,亦阻不下胸中火熱戰意。
在尊極斬空間中觀戰了大半程,祂當然明白以如今自身狀態,絕非歸零聖辛之敵。
反觀神農百草,經多方掣肘,雖也歸零,戰力大損,撐死了和自己不相上下。
剛好徐小受一拳反噬之後,正亟需外人助力,戰祖豈能不把握機會,出來爽上一爽?
更彆提此刻戰祖之身,還利用生輪果騎上了龍祖,若是將之打爆,何異於自己一同挑翻了藥、龍二祖?
“本祖,便不跟你客氣了。”
目中焰火燃起,戰祖隻稍稍撇頭,對身後華長燈扔下一句話,轟一聲踏步躥出。
吾命休矣!
藥祖大恐。
且不說祂尚未捋清楚狀況,根本不知戰祖從何而來,單單戰祖加碎鈞盾、畫龍戟這搭配,看一眼都讓人頭大。
龍頭也大!
嗷嗚一聲,龍身長震。
藥祖根本不敢跑,因為祂知曉戰祖的強度,若是留個背身給祂,無異於等死。
與其坐以待斃,不若憑借生輪果龍祖之身,硬撼一擊。
或許,這隻是徐小受捏出來的假人,根本不是什麼戰祖真身。
“理當如此!”
“不,必然如此!”
張口一吐,金龍喉間湧現絢爛金光,如同吞吐烈陽。
在龍珠的催化下,能量頃刻拔升到極致,根本不是跟道穹蒼零號劃水的戰鬥程度,儼是一擊就頂上了巔峰。
“龍神誅!”
那顆金色烈陽破喉而出,映亮了五域各處地界,幾乎刺瞎了杏界傳道天幕下所有觀戰者。
又化作一道金色光束,如瀑般傾瀉向下方迎來的藐小三丈之身。
戰祖螻蟻,之於遮天金龍,雖持盾拿戟,何異於蚍蜉撼樹?
“裝神弄鬼之輩,給本祖現出原形來!”藥祖心聲怒喝。
可祂瘋狂。
比祂瘋的,更有人在。
“開!”
戰祖真身持盾往前,一聲重喝。
體內八門穴竅,儘數打開,穹頂七宿星宮,頃刻接引,眉心天道印記,驟然發亮。
那三丈人身,在前衝之時,節節攀漲,化到百丈、千丈……還在往上拔高,欲意屠龍!
“三界!”
嗤啦一聲,金龍光束轟在碎鈞盾上時,戰祖如同拋卻了腦子,雙目直接赤紅。
恢弘巨力轟擊,沒能讓祂卻步。
隻是震得天道戰祖,虎軀一顫,卻如腳下紮根,硬撼烈陽轟擊之勢,足以立得住身形。
轟轟轟——
金光,傾瀉在銀盾之上。
盾後人影紮根,那絢爛璀璨的金色,便往四周拋濺,一時竟呈現出分庭抗禮之勢。
“怎麼可能?”
藥祖心頭驚呼,完全不敢相信。
若這化身乃徐小受所變,能抗下龍神誅正麵一擊,說明祂戰力至少恢複了七成。
可是,方才那對陣聖辛的瘋狗一拳之下,沒大半個時辰,徐小受連三成戰力,都恢複不過來才對啊!
“難不成,真是戰祖複蘇?”
心頭思緒驚掠而過,龍神誅下戰祖已開始發力,虎步往前重踏,竟靠碎鈞盾硬頂著金光往前。
祂成功踏出了第一步。
五爪金龍被反頂退了半步。
隻是一步、半步之差,落在觀戰者眼中,並不足為奇。
畢竟這距離戰祖攜盾推進到龍首之前,還需要千步、萬步之遙,期間或連碎鈞盾都得被金光磨滅。
可那一步落在藥祖眼中,卻如石破天驚,像是激起了過往什麼不好的回憶,幾乎要嚇得調頭就跑。
不……
不必跑……
祂隻是徐小受的化身,並非戰祖武本尊,不可能有“進一步而進一尊”之能。
實則古武失傳至今,徐小受根本也不知古武一尊為何,自然也喊不出來那句曾震裂過天境道法的“天上地下,唯吾獨尊”。
腦海中思緒才堪堪這般閃過,卻見一步過後,戰祖唇角微微掀起:
“不過如此!”
而後,那赤紅雙目間,便湧出了熟悉的狂暴。
緊接著天地之間,便炸響戰意澎湃,滾蕩不息的驚雷之聲:
“天上地下,唯吾獨尊!”
一句喝出,戰祖真身如是拋卻了自身所有陰屬,置入絕對的陽剛霸道,勁至剛猛,力無不破。
隻是稍稍馬步一沉,眨眼後身如炮彈,竟是扛著碎鈞盾頂碎了那璀璨金光,一步跨越了千步、萬步之距,直接正麵衝殺到了五爪金龍龍首之前。
“嘩!”
杏界觀戰者迎此一衝,個個驚身立起,目露震撼之色。
這跟神亦此前衝殺燼照老祖,執握火蓮追襲魔祖入樓,有什麼區彆?
不!
該說是,這就是神亦封祖之後,才有的勇猛精進吧,甚至是正麵衝撞藥祖龍身!
“一尊?”
這一衝,衝昏不止是杏界觀戰者。
藥祖整個人也懵住了,不止喊聲、衝勢,和昔日戰祖一模一樣。
就連衝法……
甚至是祂短暫契入一尊之法,比之過往,還要精妙幾分,像是猛虎細嗅薔薇,居然使上了幾分類似八尊諳“易”的境界?
不可能!
誰教的?
沒有人來告訴答案了。
而早已錯過逃離之機的藥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尊戰祖衝至眼前,將龍神誅正麵衝碎,而後一盾翻甩,直接抽砸在了自己龍首之上。
“嗷!!”
金龍吃痛,發出慘呼。
一口龍牙在戰祖加持的碎鈞盾撞擊之力下,直接給抽得離家出走,連眼球都呼之欲出。
嗡的一下,藥祖腦殼都被抽暈了。
回過神來時,跟前那已萬丈之巨的等身戰祖,環眼眥目,臂如麒麟,手中一杆畫龍戟爆出凶悍殺氣,更已直直紮來。
“嗷!!!”
毫無招架之力!
大戟直接釘穿金龍龍頸處,將之與空間紮了個對穿,死死釘在半空之中。
藥祖隻覺死意襲來,惶恐之中,下意識身下一扭,就要反擊。
一記金龍擺尾,從後方抄射而來,重重鞭向了戰祖後背。
可下意識的吃痛反擊,怎敵四境戰鬥意識?
戰祖甚至是在一戟之後,截然轉身,似等的就是這對龍身操縱連精妙都談不上的藥祖的反擊?
“斬!”
碎鈞盾在手上高提,又重重落下。
如是鍘刀一般,銀光直接切斷了龍尾,將後續龍身攻擊餘力,阻斷在盾後麵。
嘩啦啦的金色龍血,漫灑九天。
戰祖一身瞬間給染成了赤金色,血腥之氣撲麵而來,浴血過後,才像是真正點燃了“戰”之極意。
祂之氣勢,竟還在無限拔高。
虎目視下,金色顫顫,目中恐懼之色無以遮掩,竟弱如蚯蚓,似完全接不住戰祖後續半招。
跑!
必須跑!
藥祖要瘋了,這個人真的是戰祖武。
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祂如何能夠複生,為什麼又在這等關鍵時刻,針對上了自己?
天命,竟處處悖我!
孰人無得天命乎,何至於此?
“嗤……”
金龍之上,生機蔓溢。
藥祖根本不敢硬撼戰祖鋒芒,選擇了壁虎斷尾,掙斷龍首、抽回斷尾的同時,靠自身生命長河滋養,抽離殘軀,一邊修複,一邊快速遁逃。
是的,祂不想死,但也不想直接放棄生輪身:龍,這是祂現下唯一能正麵和戰祖較量的“力”了。
或許,拋棄龍身而逃,形態上將更為隱蔽。
但之後再遇險境,脫離了龍身,誰可再助自己一臂之力?
無人助我!
隻能自助!
龍吟長嘯,化作流光,掠空遠去。
就連杏界傳到天幕,都沒反應過來藥祖如此果決,畫麵中那遮天龍身,已成一線金光,消失在雲端之上。
“這這這……”
道穹蒼在零號軀體之中,看著各項“戰祖”數值,已經完全給嚇傻了。
這是個什麼東西?
這到底是徐小受所變,還是徐小受所召喚?
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似乎這場戰鬥,當“戰祖”登場時,便不再需要自己了。
何況……
零號視線提溜一轉,猶自不可置信的轉向戰場後方,再瞧一眼,還是思緒爆炸。
這個華長燈,又是個什麼玩意啊?
祂不是死了嗎!
華長燈依舊沒動,顧影自憐,可戰祖分明已經打爽了,怎可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想跑?”
但見戰祖真身,氣沉丹田。
也不追,也不敢,隻是張口一吞。
卻似一口借來了五域道法之力,契進了至高人間道,這一刻,位同新天境萬般道法。
虎目圓睜,長聲咆哮。
“喝!!!”
一口霸王氣,震碎九霄雲。
是時中域大地,再度坍塌粉碎,力勁蕩破過四海,驚奇千丈巨浪,一浪高過一浪。
浪高接天,又在水天一線儘頭處,將遠空雲層、道法,完全嘯碎,有如隔山打牛般,力勁打到了遠去的金龍身影上。
“不——”
藥祖發出淒厲慘叫,龍身之上金鱗片片炸起,如被蠻力剝下,扯出了一朵朵巨大的赤金色血花。
肉身上的痛苦,還是其次。
這一聲“儘道戰音”,針對的本質是人的精神、意識。
藥祖隻覺腦子在一瞬間,像被轟天錘砸成了稀巴爛,短暫連思緒都被轟穿,徹底失去了所有作戰能力。
“醒來!”
寄生體內的北槐,也被嚇到了。
這世間,竟有如此殘暴之人,隔空一聲吼,比神亦還要恐怖?
卻還隻是一個……假身?
若是戰祖本尊完美狀態親至,正麵戰鬥下,彆說神農百草了,聖辛不開血魔逆命術,都打不過祂吧?
但如此恐怖戰力的祖神,又隕在了數個時代之前,這其中還有藥祖的影子在……
錯綜複雜,不可深思。
沒有時間了,北槐一點都不想要去操縱這破碎的龍軀,去正麵考究戰祖的戰鬥力。
祂直接一巴掌,將被震得昏聵的神農百草,抽醒了過來。
“死!”
一醒,接踵而至的,就是被迫血戰。
遙遙處,戰祖真身傾力高拋,手中碎鈞盾分明是一件防禦重兵,在祂手上有如進攻神器。
銀光切破虛空,如同高速飛旋的刀片,撕裂大千道法,劃出一道側弧,斬龍軀而來。
“天道不公!”
“天道,何其不公!”
藥祖自爆的心都有了。
自歸零封祖而來,本意氣風發,自詡一切儘在掌握之中,連聖辛或都可較量一二。
不曾想,一而再、再而三,落入奸人詭計之中,狀態被一削再削。
慘淡至此,最後還要迎上生平最不想敵對的大敵,還得靠最不擅長的正麵作戰能力,去迎接戰祖手上的碎鈞盾。
這天命,為何就降在那八尊諳身上?
這天道,又為何處處與我作對,不肯憐惜昔日天命之人分毫?
“本祖,又怎能隕於今朝?!”
自暴自棄的念頭,畢竟隻是一閃而逝。
伴隨歇斯底裡一吼,藥祖強自挪回了精氣神,操縱龍軀,堪堪一避。
嗤啦!
碎鈞盾側切而過,犁斷了大片大片的龍鱗,將五爪金龍半身血肉斬下,又切去了一隻後足。
然萬幸,這間不容發的一避,終究還是避開了被正麵斬死的風險。
哪怕龍身隻剩不到十分之四,哪怕血肉漫天飛灑,好說歹說,還是苟活了下來。
那就跑!
繼續跑!
天無絕人之路!
今朝你碎鈞盾斬不了我,他日輪回中卷土而來,本祖便要爾等眾修,付出萬倍於此的慘痛代價!
“嗷——”
金龍無首,也能躍紮進輪回長河之中。
可就在藥祖有所動作的同時,聖念中掃出了一道破風聲。
“咻!”
什麼聲音?
金龍整身,已無半片好龍鱗。
卻於此刻隻覺死意加身,分明一種被錨定的錯覺。
心念一掃,絕望頓生。
原是碎鈞盾側切而來,飛旋遠去,一葉障目,不見盾後畫龍戟。
戰祖分明側拋碎鈞盾後,接著還將畫龍戟遙遙擲殺而出,前後銜接,不過轉瞬。
藥祖金龍之軀,避開了碎鈞盾,卻正好騰挪到了畫龍戟擲殺落點之上,形如自投羅網,一切都在戰祖對戰局的把控之中。
“轟!”
畫龍戟釘殺金龍。
虛空以戟首落定,鋪開天道羅網,龜痕密布。
空間頃刻崩裂,卻也不碎,分明一戟擲殺之力把控得妙到毫巔,不多損外物分毫,隻裂現萬丈空間蛛網。
遙遙望去……
正是五爪金龍躍河無果,畫龍戟正中靶心,一切塵埃落定。
“大仇得報。”
碎鈞盾如飛來骨,又左邊去,往右邊來。
戰祖真身接住銀盾,右手一翻,鎮於身側,目中湧出三分快意、三分解恨、三分舒爽,以及一分對自我完美戰局把控的自得之色。
咚的一聲,碎鈞盾鎮落虛空。
杏界觀戰者,無不汗毛倒豎,心生戰栗。
遙遙處,金龍斷尾無力垂下,分明生機全部被畫龍戟巨力鎮斷,死得不能再死。
而至此,距離戰祖登場,甚至不到半刻鐘時間。
“這……”
杏界傳到天幕分成了兩半。
一半是持盾而立的戰祖真身,威赫八方。
一半是被擲殺於蛛網的金龍,垂首伏誅。
兩相對比,怎一個“驚怖”了得?
這凶悍暴力的戰鬥方式,若說世間還有人能壓得住其風采,怕也就隻剩下受爺那瘋狗一拳了吧!
“這到底是誰?”
“祂是受爺所化嗎,還是神亦投胎轉世之身?”
“亦或者說,當年戰祖,就是這般戰鬥力,但若如此恐怖,祂又怎會隕落?”
無人知曉答案。
戰祖真身好似已完成了祂的使命,身形逐漸黯淡下去,繼而隱沒於無。
“不甘!”
“不服!”
“本祖不信!”
藥祖殘靈、殘意,已被打得完全崩潰,打算獻祭自我,拚著被北槐奪舍的後果,也要於死境中莽出來一個前程。
卻這時……
戰祖,沒了?
這是一個機會!
由此看來,戰祖武的戰力有限,撐死了滅掉自己生輪果龍祖之聲,便後繼無力。
那麼……
臉重要?
還是命重要?
藥祖直接否了獻祭之心,見到戰祖真身沒了後,殘靈、殘意頃刻調動,想都不想,撲向了輪回長河。
跑!
繼續跑!
隻要殺不死,就往死裡跑!
此間位麵,已不適合歸零祖神求道,連聖辛都被打爆,我神農百草被打跑,何恥之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得本祖輪回道胎養成,將生命、輪回長河臻至完美,悟出生命之海、輪回之海的那一刻……
卷土重來之日,便是諸祖哀鳴之時!
“嘩!”
殘靈、殘意投身輪回長河之時,耳畔道音河流之聲響起,神農百草已瞧見了新生的希望。
猛一時,竟覺察不對。
那道音,不像是生命、輪回長河發出來的,而像是……
“三十載悟靈求道,終一生折戟陰曹。”
一道幽幽興歎聲,從遠處傳來:“神農百草,我既已隕,你又怎配得道長生呢?”
什麼?!
藥祖轉頭望去,突然失聲。
但見遙遙遠處,華長燈顧影自憐,腳下黑影卻伴聲冉冉而起,化作遮天的黑袍死神鬼影。
嗚——
鬼影提燈,燭火如豆。
火光熄滅之時,陰翳降臨,如陰曹複歸。
整個聖神大陸由陽轉陰,置入靈魂世界,各地幽魂爬起,死靈複蘇,儼然百鬼夜行之態。
嘩!
那道音唱響,確實不是生命、輪回長河的,而是自華長燈腳下蔓延而出的……
藥祖失聲尖叫:“靈道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