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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嵩從宮中回來便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中,大夫來看了看,隻說是鬱結於心,估計要明早才會醒過來,開了兩幅方子便走了,再請其他大夫來看,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回答。
老夫人聽聞沈昌鴻死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便得知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丟了官,也跟著暈倒在地,讓本就人仰馬翻的沈府越發的混亂。
林嫵去見沈嵩的時候,沈嵩門外兩個下人正哭哭啼啼的抹著淚,她本就因為沈昌鴻的死哭了一場,現下眼睛又紅又腫,看見的下人便全都以為她是因為沈嵩的原因這般悲傷。
雖林嫵被禁了足,但此時卻沒有下人敢攔著她,眼見著她推開寢室的房門走了進去。
室內一片昏暗,濃重的中藥味縈繞在整個房間。
林嫵抬腳便往沈嵩跟前走去。
她垂眸看著躺在床上的沈嵩,心中隱秘的快樂像是由她成功報仇了一般緩緩滋長。
她走到床前,坐在了床沿邊上,那份隱秘的快樂竟又慢慢沉了下去,心酸和怨恨複雜的攪合在一起,讓她在麵對沈嵩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抱著如何的情緒。
“沈郎,你太狠心了,”她看著沈嵩蒼白的臉,愣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呢喃,“現在好了,你已經不是沈大人了,但我已經痛失鴻兒,又命不久矣……”
“既然你先對不起我,那就活該陪我一起……”
她失去了兒子,但沈嵩卻還能有第二個、第三個兒子,沈晏卿不也是他的兒子嗎?
含煙肚子裡可還揣著一個沒落地呢。
而她呢?
她除了一個沒用的女兒外,什麼都沒有了。
就連自己的命,也一並被鴻兒帶走了。
對鴻兒,她不是沒有愧疚,也不是真的那麼狠心,誰能料到,那個頑劣但對她百依百順的兒子也有恨不得她去死的一天?
既然她和她的兒子都要死,沈嵩憑什麼活著?
林嫵顫抖著伸出手,在沈嵩並不年輕的臉上輕撫,她手背上被紗布包紮的地方十分礙眼,讓她不由得咬了咬唇。
半晌後,她突然低聲笑了出來,收回手後從懷中摸了一顆黑色的丹藥。
她捏著那顆藥丸,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事,帶著懷念和感慨的說:“這藥,毒死了你的原配,也差一點毒死沈晏卿,現在落到你身上,倒像是注定為你留的。”
林嫵心狠起來誰都比不上。
她說完後,為了防止自己後悔,竟直接伸手捏住了沈嵩的下巴,直接把那顆小小的藥丸塞進了沈嵩的嘴裡。
那藥丸入口即化,林嫵目色發沉的看著他不斷吞咽的喉結,眼中露出了隱晦的快樂。
做完這一切,她俯下身,在沈嵩臉上輕吻了一下:“沈郎,彆怕,待我去見一見晏卿,不久之後我們一家人便又會團聚了。”
說完,她直接起身,還有閒情逸致的理了理自己鬢邊的發絲,嘴上帶著一抹淺笑往另一個目的地走去。
*****
沈晏卿坐在院中溫書,虞真有些百無聊賴的撐著手看著他。
她麵前放著一盤小點心,難得沒有見她捏著吃。
沈晏卿歎口氣,放下手中的書:“怎麼了?”
“好無聊啊沈晏卿,”虞真當真是覺得太無聊了,她甚至打了個哈欠,“你多久可以帶我出去玩兒?”
想到那個本就喜歡自由的蒼猊,沈晏卿眼眸泛起一絲暖意,他伸手揉了揉虞真的腦袋:“等府中徹底平靜下來,我就帶你去玩兒可好?”
“也行吧,”虞真得到了他的承諾,打起了一點精神,“你爹今天從宮中回來便暈倒了,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你不去看看嗎?”
“不去,”一提到沈嵩,沈晏卿的語氣便冷了下來,“他身邊有的是人去,我去不去不重要。”
虞真覺得應該還是挺重要的,畢竟沈嵩現在已經公然丟臉了,沈昌鴻也死了,能夠承擔沈府重擔的人便隻剩下一個沈晏卿。
沈嵩若是醒了,恐怕馬上便會讓沈晏卿去到他身邊。
畢竟沈晏卿是沈府最後的希望了。
但虞真倒是真的不在乎,在沈府中她唯一看重的也隻是沈晏卿開不開心了。
但一想到沈嵩,虞真就有點好奇:“我有一個問題,有點好奇。”
“好奇什麼?”沈晏卿抬眸,見她一臉疑惑,道,“好奇沈嵩為什麼被聖上罷官了?”
“你怎麼知道我好奇這個?!”虞真眼睛亮亮的,“他不是還挺厲害的嘛,我以為他負荊請罪的話,聖上會看在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呢。”
“他一輩子都在鑽營,雖是京城有名的沈大人,但仍舊對自己在朝堂中的地位並不滿意,”沈晏卿淺淺道,“為官這麼多年,沒有做出什麼實事,還對嶽父林大人睚眥必報。”
“他不知,林嫵的父親林大人算是聖上的老師,原本提拔他也是看在林大人的份上。”
“如今他位居高位,卻對林氏一族棄若敝屣,早就對他心生不滿,如今抓住了他的錯處,又加上他年事已高,罷免而已,沒有要了沈嵩的命已經算是仁慈了。”
原來還有如此隱情呢,這個在原書中也沒提及過,她是真的不知道。
但沈嵩這樣的結局,倒是讓虞真有些擔心沈晏卿的處境了,她忍不住說:“那對你有影響嗎?畢竟他是你爹,現在落到這個地步……”
沈晏卿輕聲笑了笑,見虞真一臉擔憂,忍不住說:“當今聖上是個明君,何況……你真的當他不知道沈府那些事?”
“隻要我有真才實學,便能入得了聖上的眼,何況前腳剛處置了沈大人,便更不會……區彆對待我。”
行吧,隻要對沈晏卿沒有影響便好了,感覺沈晏卿……還挺喜歡官場的,也適合這個官場。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擔心了,”虞真邊說著便往周圍看了看,疑惑道,“墨竹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一提到墨竹,沈晏卿臉色難得有些怪,他低咳一聲:“許是看見我們在這裡,所以主動避嫌了。”
他這個小書童,對他的終生大事太過於看重,雖他已經心有所屬,但在事成之前,墨竹卻一直不太放心,很怕他這個主子沒人要。
“避嫌?墨竹?”虞真有些驚訝,“這……這有什麼好避嫌的?我們又沒有乾壞事?”
沈晏卿有時候不太懂虞真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
他再次歎口氣,說:“什麼叫……乾壞事?我斷不會在事情還沒有定論的時候唐突了你。”
他雖然鎮定,但虞真卻還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窘迫。
她有些稀奇的往前湊了湊,認真的看著他的臉,沈晏卿沒料到她竟有如此動作,忍不住往後微微一避,呼吸都有些不穩了。
“沈晏卿,你臉有點紅。”
虞真一邊看,一邊說:“我突然想起來,忘了問一問你。”
“什、什麼?”沈晏卿避開她的視線,眼眸下垂,讓虞真隻能看見他纖長的睫毛而看不見他眼底的神色。
“你以前身體不好,但我還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上過青樓什麼的,”書中好像沒寫,但古人吧,也說不準呢,還是提前問一問比較好,“真的什麼通房丫頭都沒有嗎?”
“沒有!”
沈晏卿似乎意識到了虞真在意的東西,迅速的回答。
但回答之後,又有些窘迫,臉上的紅暈更深了些,卻還是硬著頭皮細細的解釋:“我身體不好,且……不好女色,至今為止從未與女子在一起過。”
“你……你不用憂心這些方麵,”沈晏卿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她,“我隻會和我傾慕的女子在一起,此前,也並沒有娶妻的打算。”
見沈晏卿如此鄭重的回答,虞真也愣了愣。
她好像應該害點羞來著?畢竟沈晏卿都臉紅了欸。
但是看見沈晏卿現在這難得弱勢的模樣,她好像頓時就不害羞了,甚至還有點小小的興奮?
虞真往前一湊,把沈晏卿剛剛避開時拉開的距離又補了上去,甚至更近了。
她抿了抿唇,小聲說:“那你豈不是……有點可憐?”
瞧見她湊近,沈晏卿仍舊有些不自在,聽見她這麼說時,倒是突然福至心靈,抬眸看向她。
他的眸子像是突然便充滿了隻針對於她的吸引力,竟令虞真覺得突然被他的視線抓住了靈魂。
“那不如,虞姑娘便可憐可憐我?”
聽見這話,迎著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虞真說:“你想要我怎麼可憐你?”
沈晏卿不答,虞真卻看見他喉結滾了滾。
她眼睛眨了眨,順應著自己的心思,伸出指尖碰了碰。
“彆……”
沈晏卿聲音都變了,變得更加低沉隱忍。
“沈晏卿,”虞真故意又碰了碰,見他呼吸已經不穩了,壞心眼的說,“現在的你和之前一點都不像了。”
“如何不像?”他順著問了下去。
虞真歪了歪頭:“讓人……更想欺負了。”
沈晏卿閉了閉眼,試圖甩開腦海中混亂的想法,伸手抓住了她有些不太聽話的指尖:“好了,彆逗弄我了。”
虞真瞧著有趣,正想繼續逗逗他,卻聽見一陣腳步聲。
她立馬收回了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凳子上。
然後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當即響起——
“大公子,老爺的事情你聽說了嗎?他怎麼可以被聖上罷官?!”
“我的孩兒再過幾月便要出生了!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大公子,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老爺若是徹底失了勢,對你也有莫大的影響不是嗎?!”
含煙扶著門框,焦急又懇切的看向沈晏卿。
眼睛裡,全都是對權力即將消失的懼怕。
*****
含煙走得急切,甚至連丫鬟也沒有帶上一個,她見到院中的沈晏卿,第一眼甚至恍惚了一下。
比起在鄉下時病怏怏的沈晏卿,現在的他氣色極好,身姿挺拔、麵如冠玉,看向身邊那個外室時,眼眸中竟有些溫和。
含煙一愣,不由得想起當初他拒絕自己的厭惡表情,又回想起跟了老爺的心酸。
老爺外表看起來雖也不難看,但青春的痕跡早就消失,留下的隻有鬆弛的皮膚和不再堅實的肉體,往常含煙並不覺得難受,但今天看見沈晏卿,卻突然有些難堪。
她很久都沒有見過沈晏卿了,卻不知道他一日比一日好看,就連功名也唾手可得,怎麼會沒有一點觸動?
隻是現在木已成舟,她已經彆無選擇,甚至要在沈府安安靜靜的活下去,還要仰仗於他。
迎著虞真和沈晏卿的目光,含煙咬了咬牙,微微喘了一口氣後,這才撫著肚子往沈晏卿跟前走去。
“大公子,我剛剛說的,你都聽到了嗎?”含煙看著沈晏卿,離得近了,越發被他現在的容貌所觸動。
為什麼沈晏卿當初不肯接受她?
若是接受了,她又何苦回到沈府,成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姨娘,被林嫵和老夫人時時刻刻壓著。
這時候她倒是忘了,若不是她當初動手在先,又貪慕虛榮,不然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隻是含煙和林嫵一樣,骨子裡是絕對的利己主義者,向來隻看得到自己,明明擁有的已經很多,卻永遠都不知足。
麵對虞真時溫和的眼神變得銳利,沈晏卿掩下眸中情緒:“柳姨娘未免太看得起我,我身無一官半職,這種忙確實不會幫。”
“不,你在說謊,你那麼聰明,事事算無遺漏,怎麼可能毫無辦法?”含煙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她後知後覺發現,沈晏卿若是真的恨極了沈府,恐怕現在的一切才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
“你一定有辦法的!隻要找人疏通關係,在聖上麵前美言幾句,老爺的錯處便能輕輕放下,反正已經有人頂了罪,老爺本就沒有大錯!”
含煙那雙眼睛充滿了情緒色彩,最終還是順應了自己內心的聲音,問道:“你如此不作為,難道……真的想要看見沈府徹底沒落?”
“那你呢?你的前程也不重要了?”含煙抖著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沈晏卿,你就是個魔鬼!”
“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有些晚了?”沈晏卿並不否認含煙話中的意思。
含煙頓時白了臉,她感到肚子一陣疼痛,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沈晏卿微微皺了皺眉。
虞真歎口氣,說真的,她完全不想管含煙,但大人如何過分,她腹中還未出生的孩子卻是無辜的。
“柳姨娘若是還有想問的不妨坐下來說,”虞真衝她指了指院中的凳子,“不管結果如何,都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是?”
“誰要你假好心!!”含煙捂著肚子,一臉怨恨的看著虞真,倒是把虞真看得一臉懵。
得得得,彆人不領情,她也不必客氣了。
虞真:“那你就站在那裡說吧,反正你肚子痛也不關我的事。”
含煙死死的咬著牙齒,理智告訴她應該順著這外室的話坐下說話,但內心隱秘的嫉妒卻讓她看見虞真便忍不住厭惡。
“你不過一個外室,也想看我的笑話?”含煙語氣越發不善。
她看著虞真的目光太過尖銳,藏了許多不想被人發現的秘密。
“她如何,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沈晏卿冷笑一聲,語氣發沉到虞真都有些意外了,“你說的事我幫不了忙,若你還想安生的在沈府活下去,就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的院子。”
誰的話都不如沈晏卿的話來得有感染力。
“沈晏卿,我肚子裡可還有你父親的血脈!如今你父親還在,你就如此不念舊情,是想逼我去死嗎?”含煙紅著眼睛,緊攥的拳頭越發用力,指尖劃破掌心帶來一陣刺痛。
“想死彆臟了我的地方。”沈晏卿眸色清冷,話語中不帶一點溫度。
含煙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涼。
那個在沈府始終低調做人、謙和溫柔的人,原來都是假象,現在的沈晏卿,才是真正的他。
她有些害怕,但卻再一次敏銳的察覺到沈晏卿待珍珠的不同。
越是害怕便越是嫉妒,越是嫉妒,她便越是想要做點什麼,既然有些東西她得不到,那彆人也沒必要得到。
明明心中膽怯得要死,含煙卻還能在這個當口看著虞真,故意說:“你以為你就是特彆的嗎?沈晏卿這種人,就是沒有心!他今日待你好,難道永遠都待你好?”
“當他不需要你的時候,也會像今天拒絕我一樣無情的拋棄你!”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真心!”
沈晏卿眸子越發暗沉,如果說之前隻是不想讓含煙擾了虞真,現在則是恨不得含煙馬上從世界上消失。
虞兒若是真的信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甚至有些不安的往虞真的方向看了過去,就怕看見她眼中的疏離和悔意:“我不會……”
“嗐,”虞真出聲打斷了沈晏卿的話,她看出來沈晏卿其實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自然也不會讓旁人擾亂他們的關係,於是歎息一口氣,抬眸看著含煙,“我在你們麵前真的表現得很蠢嗎?”
她一向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彆人對她好,她也便對彆人好。
彆人既然對她抱有敵意,那她也不會當個聖母。
隻是這話一出,還問聽見含煙有如何反應呢,倒是身邊的男人立馬說:“你一點都不蠢,你很聰明。”
虞真:……
虞真禮貌的看著沈晏卿:“謝謝誇獎,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