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意到了就好,太過於豐盛反而會讓客人感到不自在。”眾人心裡都明白,宋家的生活條件並不寬裕,過於鋪張可能會造成相反的效果。
“那該怎麼辦呢?”
“娘,要不您切幾個土豆成嗎?”沈煙提議。夏日裡,酸辣爽口的土豆絲最能刺激食欲。
再加上油炸小河蝦,這樣一來就有四道菜了。按照習俗,宴席上至少要有六道菜才算得上體麵。
沈煙審視了一遍家中現有的食材,計劃再炒一盤尖椒肉絲,外加一道香煎脆皮豆腐。
就在她籌劃之際,眼角餘光捕捉到沅沅悄悄撈了幾隻小河蝦,打算偷偷帶走。
沈煙抿嘴而笑,那些躲在草叢裡的小蝦在家裡並不容易養活,通常幾天之內便會悄然離世。
她拿起笊籬,輕輕地將小蝦撈出,洗淨,然後細心地撒上鹽和細切的薑絲進行醃製,為它們即將成為的美味佳肴做好準備。
趙氏目光落在那盆不起眼的小河蝦上,眉宇間不禁流露出一絲不以為意。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記得自己也曾費儘周折捕撈這等小物,結果烹飪後的滋味竟然還不如山野間隨手可得的野菜來得充饑。白水煮的方式讓它們變得淡而無味,仿佛是在咀嚼木片;而如果選擇油炒,那更是讓她心疼不已,寶貴的油料就這樣被耗費掉。這樣的菜肴,用來招待客人,是不是顯得太過寒酸,不夠體麵?
正當趙氏心裡犯嘀咕之際,沈煙已拿起菜刀,熟練地剁起了肉,動作乾淨利落,這讓趙氏心中的擔憂逐漸散去。隨後,沈煙操持起那把鋒利的廚刀,將普通的土豆切割成絲,每一條都細得如同發絲,這手藝讓見慣了粗獷做法的趙氏大為驚奇。平日裡,她處理這些土豆最多不過是切成手指粗細,用於燉煮,哪曾見識過如此細膩的刀工。趙氏目不轉睛地盯著,生怕沈煙一個閃失傷了纖細的手指,但沈煙的動作卻是異常穩健,絲毫不見遲疑。
在趙氏偷偷打量的同時,沈煙迅速準備好了所有的食材,而後,她傾倒了大半壺清亮的食用油入鍋,頓時,油香彌漫。那些裹上麵粉的小河蝦躍入熱油中,瞬息之間體積膨脹,外殼變得金黃酥脆,濃鬱的香氣瞬間溢滿了整個廚房,引得人喉嚨不禁一陣發緊,口水直往上湧。
待到小河蝦出鍋,沈煙輕巧地撒上一把蔥花,綠白相間,色彩與香氣皆是誘人至極,讓人一眼望去便食指大動。趙氏終於完全放下了心,忍不住率先品嘗了一個,入口即化的酥脆與鮮美,令她不由自主地讚道:“真是太好吃了,原來這不起眼的小河蝦還有這般烹飪之法!”
沈煙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心想婆婆這下該不會心疼那些油了。
此時,屋內另一邊,宋雲風在常鬆和白老的關切下,終於同意讓白易小心翼翼地解開了他的繃帶。所幸江縝也在場,他對那次外科手術的每個細節都了然於胸,不懼白老可能提出的任何疑問。當繃帶層層揭開,白易的麵容因驚訝而凝固。起初聽說宋雲風遭劫匪刺傷,他還以為隻是皮肉擦傷,未曾想,那傷口之深,之駭人,遠超他的想象。
他貼近細看,那雙眼睛瞪得渾圓,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確定無疑——宋雲風的腹部如同經過精細的縫紉,針腳密布,宛如一件藝術品般精致。
“真是穿透了肚皮啊!”常鬆失聲驚歎。
白易的目光轉向江縝,神色比起先前嚴肅了許多。穿透腹部,即使是表層的傷口,若處理不當,出血過多同樣可以致命,宋雲風能活下來,實屬萬幸!
“請教陸大夫,您使用的是什麼縫合材料?看上去並不像是常見的縫衣線。”白易的語氣中充滿了好奇與尊重。
江縝內心激蕩,卻儘力保持平靜,能夠被像白老這樣德高望重的前輩尊稱為“大夫”,對他而言是極大的榮譽。
“我使用的是羊腸線,這種線材可以在人體內自行吸收,無需二次拆線,最為適宜。”江縝回答得從容不迫。
“原來如此,老朽年輕時有幸得見神醫穀大師兄一麵,他曾經提及桑皮線可用於縫合,卻不曾想到羊腸線更為高妙,多謝先生賜教。”白易由衷讚歎。
“哪裡哪裡,師門教導我們,醫學之道在於交流共享,閉門造車隻會故步自封。”江縝連忙擺手謙虛道。
白易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敬意:“請問先生師從何派……”
“中華派。”江縝言語間透露出幾分驕傲。
宋雲風輕輕咳嗽了一聲,仿佛在微妙地提醒些什麼。江叔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擔心再這樣下去會泄露更多。
然而,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宋雲風的小動作,白易心中暗自嘀咕了幾句,意識到自己對世間的了解仍舊有限,真正的高手往往就隱藏於這看似平凡的鄉村之中,擁有著驚人的技藝,卻甘於平淡。
“請問先生,對於宋昀林的腿傷,您有什麼見解?”白易話鋒一轉,繼續問道。
“翊哥兒的腿?由於神經受損,關鍵是要修複神經。”江縝說道。
“先生的意思是有治愈的希望?”白易一時激動,聲音中少有的失去了平日的沉穩。
怎麼可能呢?那條腿保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許唯有截肢一途,否則毒氣深入內臟,怕是性命也難保。
“理論上可以治療,我一直在為他進行針灸,以防止肌肉萎縮,但具體成效還需進一步觀察。”江縝察覺到對方的憂慮,未將話說死。
白易聽了這話,情緒倒是平複了下來,恍然醒悟,自己似乎太過輕率。這位先生雖懂縫合之術,但並不代表醫術超群,否則當初雲風也不會費那麼大勁找尋他。單憑針灸,怎能令已死的經絡複蘇?對於宋昀林的腿,他基本已經斷定,回天乏術。
他隻希望雲風不要因為對幼弟的情感而盲目堅持,導致病情延誤,最終連自己的生命也賠進去。
冷靜下來的白易,出於禮貌,又隨口詢問:“先生對結石病症有何獨特的療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