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旺心中生奇,“還真有來找我索命的?”
血祭之時,那些被殺的妖物,無不對陳旺言語怨毒。
可最終,連魂魄都被熬成‘仙藥’,根本沒辦法找他報仇。
真找上門來的,還是頭一次!
陳旺還真想看看,是哪裡的仇家來找他索命。
廟外。
眾狐狸還未離開,剛好被攔住去路。
“這些唬人的小把戲,也敢在你胡七爺爺麵前賣弄?”
胡老七冷哼,卻不是傲氣。
障眼法在術法中實屬小術,稍微有點道行的小妖便會。
隻見胡老七從懷裡掏出根火折子,深吸一口氣,吐在火折子上。
呼哧!
頓時,一團幽藍色鬼火從折子上飄蕩而出,向著黑氣逼近。
那是充斥著胡老七妖氣的狐火,冰霜亦可刹那間消融!
‘滋啦!滋啦——’
狐火碰到黑氣,如同遇到乾柴,燒得滋滋亂響。
片刻間,那黑氣就被燒儘,露出一道七尺多高,卻有些乾癟的身影。
“你是哪裡來的妖物,竟敢來胡花太奶的地盤作祟?活膩了!”
胡老七冷聲質問。
“胡花太奶?哼!一隻騷臭的老狐狸,也敢以名頭唬人?”
來人聲音沙啞,若糙石磨刀。
眾人仔細看去,竟是一隻披著麻衣,人立而起的大黑熊。
這頭黑熊瘦得皮包骨頭,臉上皮毛都有些爛了,如若行屍走肉,鬼氣森森,比人麵老狗更加詭異。
“你們廟中供的邪仙害我父親性命,我熊力必要殺了他,祭我父親在天之靈!”
黑熊齜牙咧嘴威脅道:“識相的便滾開!熊爺爺還能饒你們一條小命!”
聞言,狐群一陣騷亂。
“熊力?他是黑風爺爺的小孫子?前些日子還高大雄壯,如今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
“山君大人不是將他逐出青冥山了嗎?他怎麼還敢回來?”
“黑風爺爺都因他父子受了山君大人的懲罰,被剝去大仙兒之位,這家夥竟是不知悔改?”
“莫要騷亂!”
胡老七喝止眾狐狸,皺眉盯著黑熊,“我家公子祭祀所殺者,皆是修煉邪術,荼毒山中生靈的邪道!”
“你那惡爹亦是如此!他偷抓嬰孩煉製血食,害死十餘名無辜孩童,本就犯了我青冥山禁令!乃是罪有應得!”
“放你娘的臭屁!”
熊力惱怒,“再不讓路,連你們一起殺!”
“熊力,你若速速離去,七爺就當沒見過你!”
胡老七厲聲道:“若是你敢亂來,彆怪七爺不念同族舊情!”
那群狐狸也應聲而動,嗚咽低鳴著將熊力包圍。
一聽要打,陳旺隱隱擔憂。
“這隻狗熊看起來有幾分詭異,胡老七能打得過?”
陳旺眼眸閃爍,暗道:“我且看看這狗熊的深淺!”
《天綱食炁法》分為上下兩篇,上篇是講解如何食氣修仙。
而下篇,則是記載著數種奇異術法,其中有門術法為‘開眼觀氣’,使用後便可洞察旁人修為道行深淺。
陳旺運轉法門,將體內浩然正氣運轉到頭頂,默念法門口訣。
“使氣觀神,天目自現。妖邪鬼祟,諸狀可見。”
‘嗤啦——’
陳旺隻感覺雙目之上一陣刺癢,體內氣息竟是透皮而出,在眉毛下又‘生’出一雙虛幻的眼眸。
那雙‘天眼’中眼白居多,眸子呈猩紅色,瞳孔似是墨點,透露出幾分邪性。
天眼開。
陳旺似是多了一重視野,廟外那群狐狸與熊力,浮現方才不可見的各種氣。
眾狐狸身上皆是血氣滾滾,有濃有淡,往頭頂彙聚。
其中以胡老七的氣最為濃鬱,血氣可在頭頂凝成一團花骨朵,與陳旺修為不相上下。
那隻黑熊的氣息比胡老七更強,已化作腐爛黑蓮,綻放開五片蓮瓣。
“‘扣門’境界,以蓮花瓣綻開的多寡分高下,九片蓮瓣為尊。”
陳旺皺眉暗道:“這狗熊精五瓣氣蓮綻開,比我和胡老七這種剛進入‘扣門’的境界,修為卻是強上五倍不止!”
“咦?他的氣蓮之中,怎麼還有東西?”
更為詭異的是,熊力的黑蓮內還盤踞一顆眼珠,咕嚕嚕亂轉,同樣在觀察四周情況。
那顆眼珠氣息與熊力不同,更加淳厚高深,怕是凝爐境以上強者才有的氣息!
在陳旺觀瞧的時候,那顆眼珠也恰好看向廟內。
目光相對,雙方互相打量。
那顆眼珠的主人極為驚訝,似是在說:“沒想到這等蠻夷之地,竟然還有人可以看到我?”
“這狗熊背後,還有人操控?”
陳旺心中暗道,“如此想來,這狗熊前來尋仇,背後還有陰謀?”
他心思電轉,想再觀瞧,看清楚背後之人的來曆。
卻不想,眼珠似是明白陳旺‘天眼’的厲害,卻主動閉合,不讓他探究來曆。
陳旺心中隱隱有擔憂,便開口提醒:“胡老七,這熊力乃是扣門境界,蓮開五瓣的修為,而且身上還有古怪,你們要小心!”
廟外。
“蓮開五瓣?比我還要強!”
胡老七麵色一驚,心中暗道:“前些時日見這熊崽子,還未扣門成功,如今怎麼會如此強?”
他也感覺其中有蹊蹺,從懷中掏出一縷蒼白狐狸毛,用火折子點燃。
胡老七悄悄用術法傳音給胡花太奶:“奶奶,廟裡出事了!請奶奶速來接應!”
狐狸毛化作一股白煙,飄飄蕩蕩向著大山裡而去,隱入夜色中。
接著,胡老七壓低聲音,向眾狐狸道:“熊力怕是練了邪法,咱們不一定能勝過他。”
“我已通知奶奶前來,你們搬著公子的神像前去迎奶奶,見到奶奶後,公子自是安危無憂。”
小狐狸趕忙追問:“那七爺您呢?”
“你們不必管,七爺我自有法子!”
胡老七從袍子裡掏出一顆血紅色丹丸,咬碎吞進肚中。
那丹藥是老太奶前兩日賞賜給七爺的,七爺舍不得吃,隻想等扣門大成,再用此丹衝擊凝爐境。
此時,他卻把這丹藥給吞了!
他頭頂的氣蓮花骨朵,竟是強行撐開三瓣兒,暫時提升實力!
小狐狸們這才知曉,七爺是要去拚命!
“七爺,您……”
有小狐狸神情焦急,還想說什麼,卻被胡老七厲喝打斷。
“莫要廢話!帶公子走!”
胡老七舉起火折子,噴吐氣息!
呼哧!呼哧!
隨之,他頭頂的三瓣白蓮不斷旋轉,飛出一縷縷氣息,湧入火折子中!
一團團比方才更加旺盛的狐火冉冉升騰,擋在胡老七身前,將廟門徹底封死。
吐完這口氣,胡老七的眼神瞬間黯淡幾分,氣息孱弱。
“七爺,您撐住!我們這便去迎奶奶!”
眾狐狸心知道情況緊迫,也不再矯情,趕忙轉身跑進廟裡去搬陳旺的塑像。
“還想跑?”
此時,熊力獰笑著扯開灰麻長袍,露出乾癟的胸膛。
隻見他的胸腹刨開一道猙獰口子,露出其內蠕動的心腸肝臟。
在他的五臟之上,趴伏著幾隻詭異的黃色紙人,不斷啃食,發出瘮人的‘哢嚓’聲。
怪不得熊力身形乾癟,原來體內血肉精氣都被紙人吞食。
“受命於聖天,得仙官賜法!天兵天將,聽我號令!”
熊力捧出蠕動的肝腸,神色癲狂:“去!快去!殺光他們!”
隨之,他頭頂的五瓣黑蓮急速旋轉,一縷縷黑氣湧入黃色紙人之中。
那幾隻黃色紙人立刻爬出胸膛,化作一股股腥臭黑風,眨眼間漲大,成了一群白臉紅腮,麵成惡鬼之相,行動僵直的紮紙人。
“吃吃吃……”
這群紮紙人身披黑紅盔甲,手持長刀,雙眼赤紅,怪叫著撲向前。
“去!”
胡老七操縱狐火,激射向紮紙人。
狐火瞬間將紮紙人點燃!
卻不想,紮紙人縱然被狐火燒得肢體殘缺,依然能撲上前來,揮刀劈砍!
“不好!”
胡老七閃躲不及,被長刀砍傷左臂,頓時皮肉外翻,鮮血淋漓。
“這熊力的術法果然邪異,看似不是山裡的路子……但我不能退!必須給公子爭取時間!”
胡老七咬牙暗道,不退反進,傾儘全力噴吐狐火,儘力拖延時間!
“胡老七,你算什麼行子?還想與你熊爺爺鬥?”
熊力嘿嘿冷笑,森白牙齒在月下泛著寒光,指揮紮紙人衝上前去!
縱然胡老七全力應敵,卻也不是對手。
片刻後,狐火已然耗光。
胡老七也被紮紙人踹翻在地,周身鮮血淋漓,頭頂白蓮閉合萎靡,隻餘粗重喘息。
“我拖延這會兒,小崽子們應該已把公子的神像搬走了!熊力,你休想傷公子!”
胡老七盯著熊力,夾雜著血水,吐出一口老痰。
“嘿!都要死了還這麼多屁話!安心去死就得了!”
熊力冷笑,操控紮紙人高舉刀刃,砍向胡老七的脖頸。
“若老七死後還能有殘魂餘世,定會向奶奶與公子請罪!”
胡老七閉上雙眼,臉上沒有一絲悔意。
能護住公子!他是死得其所!
值了!
冷然月光下,刀刃寒芒閃爍!
這一刀落下,胡老七便是身首兩端!
就在此時!
一抹璀璨白光劃破黑夜,卷著淩厲勁風,自廟中激射而出!
白光箭氣打在紮紙人的身軀上,瞬間將其洞穿!
‘噗!’
紮紙人怦然炸裂,倏地變成黃紙碎片,飄散自燃!
狐火都不可燒毀的紮紙人,在那白光箭氣之前,竟如尋常紙張般脆弱!
“那是……”
熊力已然感覺到勁風襲來,卻隻來得及抬眼看去。
快!
太快了!
不等熊力看清,頭顱瞬間被箭氣擊中,砰地化作一縷縷血黑之色,四溢飄散。
那碩大的頭顱似是積雪遇到烈焰,冰消雪融,不存一絲痕跡。
高大乾癟身軀撲通倒地,脖頸裡血水肆意流淌。
其餘紮紙人沒人操控,也都怪叫著化作一張張黃紙,飄落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
胡老七聞聲睜開雙眼,呆呆望著熊力的屍身,有些失神。
“七爺!您沒事吧!”
那群小狐狸蜂擁而出,把胡老七扶起來,七嘴八舌解釋。
“是公子救了您啊!”
“公子的仙法可真是厲害,比太奶奶還厲害哩!”
“公子的氣蓮還未開出蓮瓣,就將熊力斬殺,果真是仙術!”
胡老七震驚之餘,趕忙顫巍巍起身,對著廟內納頭便拜。
“小的們保護不周,請公子降罪!”
廟內。
陳旺緊閉雙眼,不見回應。
方才陳旺看勢頭不對,想用術法助胡老七翻盤。
隻是《天綱食炁法》中的術法高深玄妙,大多都需凝爐境方可施展。
陳旺傾儘體內‘浩然正氣’,才勉強用出凝爐境的術法,凝出半隻‘浩氣箭’,救下胡老七。
此時,氣息耗儘,他隻感覺身軀陰冷,如墜冰窟,竟是沒法開口說話。
“隻是吐出一口浩氣箭,為何身軀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陳旺有些不解,隻得閉眼調息。
按照常理,體內之氣用儘也不是大事,可以通過呼吸自行恢複。
可陳旺的氣息卻如同死水,不見動靜,不得不趕緊運轉法門聚氣。
“公子?”
見廟內半晌沒有回應,胡老七心生疑惑,抬眼看去。
隻見廟內,紅泥塑像逐漸龜裂,細密裂痕如蛛網般,倏然遍布周身。
隨之,‘砰’的一聲,泥塑徹底碎裂!
腥臭的碎泥塊,四散崩落!
泥塑中那具乾癟蒼白的身軀,怯生生展露在月光之下。
“啊呀!公子的紅泥金身怎得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