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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且看以後誰敢做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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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章越在府中休沐。

章越素來辦事不急不躁,故而在此時反是想靜下心來旁觀一二。

此時正值新蟹上新之時,府裡的庖廚煮了一些,章越便剝著蟹吃了。

十七娘見章越吃得雙手都是蟹膏,不由莞爾,親自在旁動手給他剝蟹。十七娘看著一雙巧手剝蟹甚是巧妙,剝了半日手卻不沾了分毫。

眼見蟹肉被剔好盛入碗中,章越不由歎道:“娘子的手真巧。”

十七娘笑道:“官人嘴莫甜,蟹性寒,多沾些薑醋。”

正說話間,得知吳安詩來府上求見,章越聞言似早有所料。

十七娘道:“官人怎麼了?”

章越道:“內兄必是為鹽鈔之事而來。”

十七娘聞言道:“可是兄長又令官人為難?”

章越道:“我也不知會不會為難,但今日來找我的定不止內兄一人,娘子,你幫我一並擋住,什麼話都等未時以後再說。”

十七娘聞言抬起頭,看著章越此番卻有幾分決絕。

十七娘吩咐了幾句,繼續給章越剝蟹道:“官人,京裡的衙內用些內幕倒買倒賣之事,並不稀奇。”

章越笑著道:“娘子擔心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十七娘笑而不語。

章越用筷子夾著剝好的蟹肉道:“有時候便如蟹這般,看著張牙舞爪的,其實就是盤中餐。”

十七娘道:“既是有的人惡心人,那麼官人將他趕出去便是。若是怕得罪人,何必為宰相呢?”

章越歎道:“娘子知我,說實話我對內兄有些愧疚,這些年……我有些話都沒和他說,眼睜睜看著他誤入歧途。”

十七娘道:“能自強不息者才是君子,道理都是自己悟。”

“似府中有些女使縱使明知他不行,我也從不點撥。我兄長連我爹娘都教不好,官人何必為了助人,令自己一身疲憊呢?”

章越點點頭道:“娘子說得是!”

……

這一日不知多少人前往章府吃了閉門羹。

秋日的天有些燥熱。

而在交引所的大門前,布告已是張榜貼出。

數名身穿綢衣的男子都坐在大門外幾十步的酒樓,隔著窗簾看著這一幕,他們身份敏感,自不能去交引所裡拋頭露麵,都是透過人傳遞消息。

此刻布告張榜後,人人都去爭看。

茶肆裡一人道:“莫慌,且看到底說得是什麼,咱們再想對策。”

“這些年咱們還是有些底蘊的。我們不托市,鹽鈔漲不了多少。”

另一人道:“不過多少是要賠一些。”

末座的一人道:“今晨吳大衙內到了章府,估摸著找章丞相去鬨了。”

“好計,幸虧你早有主張拉了吳大衙內下水。我看章丞相不會這麼狠,連自己內兄都見死不救吧!”

“還是高兄高明,事先想了這一步棋,這吳大衙內也是夠貪的。”

那姓高的男子冷笑道:“不錯,他要咱們難過,章家也彆想好過。”

這時候一人上樓。

“告示寫得如何?”

“確實是鹽鈔兌天下各路官鹽,同時朝廷今年停止增發鹽鈔!”

“今年停止增發鹽鈔!”

聽了這一句話,眾人都是色變。

一年一千萬貫的官鹽,而市麵上流通業也隻有一千萬貫的鹽鈔。若停止增發鹽鈔,那麼鹽商還不得爭購鹽鈔來兌鹽。

“章三,這是要將咱們往死裡整啊!”

為首之人驚怒交加。

“那開市還買不買?”

“買什麼,大不了欠著,朝廷還能拿我們怎麼辦?”

“咱們且一起去鬨,看章三能不能頂得住。”

“還真把大宋當作自己家當著呢!這天下是姓趙的,不是他姓章的!他就是一個管家!”

“就是,他章三還能當一輩子的宰相不成嗎?得罪了咱們,且看他晚景如何!”

幾人這麼說著,但下麵的交引所卻是一片沸騰,門前的商人百姓握著手裡鹽鈔和鹽鈔票據,都是發出歡呼之聲。

然後這些人群起爭相湧入了交引所中。

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尚不知什麼是賣空的概念。即便有昨日賣的,也是他們手裡有多少鹽鈔,便賣多少。

即便是虧了,也虧不多。

而對於這些衙內而言,利用交引所的交割漏洞,空手套白狼進行賣空,才是他們大舉賺取利潤的辦法。

可他們昔日的貪婪,今日成了他們的毒藥。

昨日門前無數人垂頭喪氣,而他們在酒樓舉杯暢飲。

王仲修還譏諷,不是什麼人都可以一朝發財的。

今日看著眾人高興成這般,他們則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窗簾之下。

秋日的陽光照在窗外,此刻竟顯得是那麼的刺眼。

“不買!死也不買!”

“我看章三能奈我何?”

為首的王仲修乾脆利索地道了這一句,他將昨日王珪的叮囑全部拋之腦後。

“不錯,咱們不好過,誰也彆想好過,整個汴京也彆想有人好過!”高姓男子言道。

對方是高遵裕之子高士充,平日與王家來往密切,這一次他也是賣空之人。

僅是高士充與王仲修二人的身份,在汴京裡便可以橫著走了,其餘數人也是衙內中的衙內,更不用說在章府上的吳安詩。

此時此刻得知章越不肯見自己,吳安詩已是在客廳裡開始摔茶碗和家具了,大罵章越忘恩負義,不知感激吳家多年來的照拂,早知當初自己便不支持妹妹嫁給了他。

“交引所一開市,鹽鈔便漲作了一倍,而且還在漲!”

此言一出,幾位衙內都是當場色變。

……

章府內,章越合著眼睛,聽著十七娘撫琴。

誰知道讓吳安詩在客廳裡如此破口大罵不太好,但章越也是由著他去了。

反而聽著十七娘撫琴,令章越有些心醉,不由想起年少時,坐著吳家的船和十七娘一起上京的日子。

那時候自己和吳大衙內的關係還相當不錯呢。

娶了人家妹妹後,就將哥哥丟作一旁,好像是有點不仗義,不過章越已是不太在乎了。

自己雖可以將吳安詩丟出府去,不過還是且由他罵著,否則自己老婆也不會愧疚地撫摸琴賠罪。

這時候彭經義入內給章越遞了一個條子,章越看了條子後對彭經義厲色道:“告訴葉祖洽,不要怕這怕那的,更不要管任何人給他遞條子,一切乾係都由我來擔著!”

“繼續將鹽鈔炒高!收市前我要讓鹽鈔漲到一席十五貫!”

“且看以後誰敢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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