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
朱棣則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回了燕王府。
這期間。
道衍和尚一直在府中等候,還特意將丘福都叫了過來。
他知道,今日燕王殿下回來之後,必然是需要一個決斷了——無論是由燕王殿下來做……還是他和丘福來做!
“殿下,京中情形如何?”
見到朱棣的身影,一直在庭中踱步,完全平靜不下來的丘福率先忍不住開口問道,一雙眸子格外銳利。
從昨天聽過道衍師父的那些話開始他就知道,有些事情他是不得不做的了……此事關乎燕王殿下的將來,也關乎他的榮辱乃至性命。
朱棣目光凝重地左右看了一眼,連今日的午飯都免了,直接遣散在場其他人。
而後才沉沉開口道:“父皇對於此事的態度……很奇怪。本王委婉地問起京中情形,父皇麵上是有些尷尬的,可見他的確是在淮西勳貴手裡翻了船……但……”
這時候,道衍和尚卻是有些等不及地問道:“殿下可曾問過淮西勳貴背後那人的情況?”
在他看來,朱棣說的這些都不重要。
或者說,他早就猜測到了這些,朱棣此行不過是證實自己之前的猜測罷了,大多都在意料之中。
他隻關心一件事——淮西勳貴背後的手。
沒彆的。
近些日子以來,他總隱隱有種莫名的壓力,總覺得自己已然不似從前那般從容和得心應手了,甚至這都已經兩個月的時間了,他所設想的事情竟然都無所進展。
而細細深思,這一切的原因歸根結底,就在這個神秘莫測的推手之上。
雖然他覺得不太可能。
但一種直覺卻在告訴自己:自己好像被針對了!
至少道衍和尚不得不承認——對方絕對不簡單,需要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對付。
朱棣點了點頭:“自然是問了的,隻是本王接連提起此人兩三次,父皇對此人閉口不談,完全不願意提及。”
道衍和尚目光一凜。
神色凝重地深吸了一口氣,蹙眉思索道:“此人到底是何人物?連縱橫了一生的洪武大帝也受了其挫敗?想來陛下英明一世最終卻著了此人的道,也許是麵子上過不去了。不過好歹,也解了貧僧心裡最後一點疑影兒——淮西勳貴背後的確存在這麼個推手!”
朱棣則遲疑了片刻補充道:“有一事本王覺得奇怪。”
“何事?”道衍好奇道。
“本王提起此人的時候,父皇他,發笑了!這讓本王感到十分不解。”朱棣道。
“發笑?”彆說朱棣,就是道衍和尚都完全摸不著頭腦,聽到這話一臉懵逼,“莫不是……殿下看錯了?”
朱棣搖了搖頭:“絕對沒有看錯。”
道衍和尚緊蹙起眉頭,隻覺得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無厘頭的一個信息:“那這的確是怪事,貧僧也覺得毫無頭緒……”
一旁的丘福則是忍不住提醒道:“殿下,道衍師父,人發笑也有諸多原因,有人氣急了還發笑呢,此事想來是無關大雅,咱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在正題上來吧。”
道衍和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雖然丘福這話也不無道理,但他心裡還是覺得不太對勁,隻是怎麼想都沒有頭緒就是。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鑽牛角尖的人。
隻在心裡暗暗記了一下這件怪事,就看向朱棣問道:“此事就暫且按下不表吧,不過此次陛下遭逢大難來北平找燕王殿下,就沒有什麼事要殿下來做的?”
朱棣道:“本王的確旁敲側擊地問過此事,但父皇卻是一副要在本王這裡養老的態度,絲毫不提想要本王出兵清君側,協助他複位,父皇不提這茬兒,本王自然也沒有立場主動提起。父皇心思難測,也不知到底在想什麼。”
道衍和尚沉默下來思索了片刻。
下眼瞼微微一顫。
垂著的眸子裡隱現一抹殺意。
“貧僧認為,陛下若真屬意於燕王殿下,經過昨日到今日這段時間的緩和,應當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和殿下攤牌,讓殿下您出兵清君側了。”
“如今陛下卻隻字不提,無非是兩個打算,一個是在防著殿下,另外一個則是在考察殿下,畢竟當朝親王眾多,陛下可以依靠者,不止燕王殿下一人。”
“殿下若是不主動把握住此事,便是將未來放在了一個有多種選擇、且君心難測的陛下手中。”
說到這裡。
道衍和尚眸中的篤定和殺意更甚。
即便是朱元璋的確對朱棣有意,他的主張都是直接殺了取一個其他藩王的支持和天下大勢。
更遑論現在得知朱元璋連立場和選擇都不是堅定的。
這變數就更大了。
那這位洪武大帝……就更不能留了。
“殿下一旦要主動出手把握此事……”
“其中的選擇和道理,貧僧以為殿下心中應對已經有了考慮和衡量。”道衍和尚明裡暗裡地提醒朱棣道。
這次,朱棣沒有接他的話茬兒了,而是咬著牙齒,緊蹙著眉頭沉默了下來。
見此情形。
道衍和尚抬起眸子朝一旁的丘福看了過去。
丘福從昨日起就已經在等著這件事情的結果了,此刻看到道衍和尚眼裡的決絕和殺意,心裡也有了數。
雙眼微眯,眸中悄悄迸射出一道精光,與道衍和尚交換了一個眼神,深吸了一口氣,做出視死如歸之態,同時也徹底在心裡做出了決斷:「為了燕王殿下,此事,必須由我來出手去做了!」
確定了丘福的決心,道衍和尚再次垂下眸子,嘴角噙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朱棣、道衍、丘福三人各懷心思,讓此間氣氛變得無比凝重起來。
正當此時。
負責看守燕王府的一名親衛兵朝這邊走過來,腳步聲打破了此間的沉寂,對方停留下來不遠處沒有繼續靠近,看著朱棣等待他的命令。
府上的親衛軍都知道朱棣的規矩。
議事的時候不許任何人靠近,除非極重要的事情。
“何事?”朱棣看向不遠處的那名親衛兵,問道。
得了朱棣允許。
那名親衛兵這才緩緩走了過來。
稟報道:“請燕王殿下恕罪,是私宅那邊來人了,殿下吩咐過,這段時間內,私宅的所有事情都是大事。”
朱棣點頭:“是本王的命令,此事無罪,來的是誰?”
現階段來說,朱元璋的事情當然高於一切。
“來人自稱姓陸。”
朱棣心裡頓時覺得有些納悶兒。
這不上午才見過了?晌午剛過,父皇怎麼又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