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說有辦法解決……」
「那必定是有辦法解決的!」
馬三寶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朱允熥,其中仿佛藏著星辰大海,腦海中浮現出方才朱允熥淺淺兩句描述道出的粗略畫麵,心中也無比激動澎湃起來。
若真能如陛下所說的那般。
隨著自己帶領船隊出海而行,數十年後,或許真的能實現那句:「凡日月所照,皆為漢土,江河所至,皆為漢臣」!
這一句話出自中土漢人的老祖宗,從大漢朝流傳下來。
但從實際上來說。
真正要將這一句話變為現實的……卻是如今的陛下!
而他馬三寶,則是要作為陛下最鋒利的矛、劍,即將親眼見證、經曆、完成此事!
“奴婢愚鈍,請陛下指教。”馬三寶的聲音略有些顫抖,他雖為閹人,可是從來不差心氣兒,否則也不會成為曆史上那個七下西洋的鄭和。
尤其是這些年來。
朱允熥帶不僅他出入大本堂,有意無意地讓他接觸各種地理誌、航海、造船相關的書籍與知識,更是潛移默化地讓馬三寶擁有了旁人比不了的眼界、目光、格局、學識。
此刻想到這些事、這些畫麵。
他心中自然湧起一陣陣風浪,無法平靜下來。
朱允熥略略思索了片刻,道:“朕雖有辦法解決,不過此事正如你所說,需要克服的技術難題不少,所以一時急不來,朕隻是剛剛看你批注下軍事力量,這才想起了這個構想。”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在造船、改進船體造型、設備、零件等等之時,將朕方才提到的這個構想保留進去。”
“依朕的估算和預料……”
說到這裡,朱允熥暫且頓住想了想,然後才認真且鄭重地給出了一個大致預期:“最快或許你第一次出海之前有機會裝備上,若是來不及,到你第二次出海的時候,大概率是有機會將這個構想付諸現實的。”
朱允熥並不是一個盲目自信的人,不會認為自己的眼界和見識超於這個時代,就認為自己一定全知全能了。
畢竟這裡麵需要涉及的事情還有一大堆。
首先就是單基火藥的成分調試、以及火藥原料的大批量提煉,其次則是煉鋼技術上的摸索也需要一定時間,再者還涉及到炮筒的鑄造工藝等等……
而大炮搞出來之後,與船隻的鑲嵌、磨合同樣需要時間。
這個過程之中會否出現一些細節問題,會否消耗耽誤比他料想之內更多的時間,都需要一步步實踐、調試了才知道。
聽到朱允熥這話。
馬三寶激情澎湃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縱然他心中因為沒能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略微失落了一瞬,但他看著朱允熥的目光卻並沒有絲毫的懷疑,而是無比堅定且鄭重地應聲道:“陛下的意思,奴婢記下了!”
他是朱允熥身邊最親近的人,也是距離這位新帝一切“荒唐”真相最近的人,即便撇開他和朱允熥數年的主仆情分不說,他也早明白了一個道理:信陛下,得永生!
再說了,「打出海外,碾壓諸國」這種事情要是真那麼簡單,還輪得到現在讓他們來做?
這種事情越是保守鄭重。
才越說明,陛下心中已經有了一係列成熟的計劃和謀算。
這些道理。
馬三寶心中都懂。
想到這裡,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暫且平靜下來,而後提筆在自己手中的書頁上寫下了這兩個字:「艦炮」。
至於具體情形,朱允熥沒有細說,他自然不會細問。
對於馬三寶的悟性和成長,朱允熥嘴角噙起一抹淡笑,心中也愈發滿意。
正當此時。
乾清宮門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稟報聲音:“啟稟陛下,方士袁珙帶到。”
“讓他進來。”朱允熥漫不經心地坐在龍書案後,目光之中帶著一絲尋味,饒有興趣地道。
“袁先生,陛下召見,這便請吧。”門外小太監輕聲道。
“有勞公公了。”一個蒼老之中帶著一絲清透之意的聲音不急不緩地應聲回了一句,從中聽不出什麼情緒。
下一刻,門外便出現了一個麵容清矍的老者。
老者看起來約莫六十歲上下的模樣,身形十分清瘦,著一身寬大的灰色麻布衫更顯得他有些乾癟,須發之間已然灰白,額前幾縷發絲顯得有些淩亂,但一雙眸子卻是十分地清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一切。
按照大內規矩,老者不敢抬頭直視,微微低著頭緩緩走進乾清宮,朝朱允熥的龍書案麵前走了過來。
跪地拱手:“草民,浙江鄞縣方士,袁珙,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朱允熥伸手虛抬了一下,道。
“袁珙,雖然朕此次是為了祭煉仙丹,才招募天下方士,但朕也曾聽聞過你的名聲一二,聽說你極其擅長相麵,在民間頗有些名氣,朕看到你的名字覺得有趣,這才叫了你來。”朱允熥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躬身而立的老者,淡淡地道。
聽到朱允熥這話,袁珙先是暗暗鬆了口氣。
數日前,他突然收到身在北平的好友道衍的來信,其實未曾打開對方來信他便已經猜到了信中的內容幾分。
一打開信,果然如他所料:讓他趁著小皇帝這次招募方士的機會,打入朝廷內部!
袁珙腦海中也浮現出兩年前見到的那個劍眉星目的英武麵孔,那張麵孔……即便已經兩年未見,他也能清晰記得。
的確是太平天子之相!
未來天子相托!豈有不應之理?
於是乎……
收到信後,袁珙隻思索了片刻,便動身來到了應天府。
不過,他才剛在應天府落腳沒多久,居然就突然收到了宮裡來的傳召,而且還是單獨傳召……作為一個“有反逆之心的臥底”,總還是略帶一絲心虛的。
此刻得知隻是小皇帝對所謂的相麵之術感興趣,這才稍稍放鬆了一些,當然,他很又想到了另外一個難題。
「新帝召老夫相麵,老夫該如何回答?」
袁珙心裡又為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