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詹大人救我一命!”愣了片刻,袁泰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中一陣後怕,朝著詹徽拱手深深一禮。
能在都察院乾,他不算是個怕死的。
可若是因為卷入周德興的事情裡死了,那就是死得一點價值都沒有,不值當。
詹徽伸手虛抬了一下:“袁大人不必多禮,我說過,不過是不願意看你誤入歧途罷了,有時候,不要老是盯著那點什麼‘青史留名’的事情上惦記,多看看多想想。”
話雖如此說著。
可詹徽麵上同樣充斥著莫大的驚駭之意。
其實他也不是猜不到朱允炆的事情上,多少會帶點貓膩在裡麵,也知道朱允熥那隻小狐狸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遲早是要對周德興一門動手的。
卻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
「怎麼像是瞌睡了給人送枕頭一樣,周德興的兒子就犯了事兒,還剛巧這把柄就被抓住了?事情真的能這麼巧?」
震撼之餘,詹徽心中對於這一點是無法理解的。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卻是:有大量的人證物證,捉奸在床。
朱允炆生病可以虛無縹緲,畢竟人吃五穀雜糧,生什麼病都不奇怪,太子殿下就是突然之間這麼沒的。
但私通宮女、會亂後宮這種事情,卻得是當事人自己主動去做了,還被人看見了。
「難不成這位新帝真是順應天命之人?」
思索片刻,詹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這麼想著。
沉思中,他的思緒被袁泰的聲音打斷:“詹大人從來並非偏聽偏信之人,莫非知道些什麼?”
詹徽回過神來。
長歎了一口氣,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嗬,知道什麼……我能知道什麼。”
縱然他知道一部分真相,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覺得,自己對當今這位新帝的了解,仿佛依舊隻是冰山一角。
況且就他知道的那冰山一角,肯定也不能隨便往外說。
不過,能說的他也不藏著。
頓了頓,便開口提醒道:“朝堂大變,新舊交替,這幾天,你們這幫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新帝的身上,盯著他種花種草,盯著他燒製陶瓷。”
“以往你們不是最喜歡盯著那群淮西勳貴麼,你們要不看看,新帝上位之後,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聽到詹徽提起淮西勳貴。
袁泰的第一反應就是滿臉的不屑和憤恨之意:“他們還能做什麼?無非就是那些醃臢之事罷了,他們有功,也有大用,先帝不願意動他們,如今的新帝靠著什麼上位……你我心知肚明,隻有變本加厲罷了,嗐!”
他的神色之中顯出一種無能為力的樣子。
如今的淮西勳貴,朱允熥不可能會動他們,縱然如今維持著暫時的穩定,大明的未來,依舊堪憂!
詹徽不以為意地輕輕嗤笑了一聲。
搖了搖頭拂袖離去,越過袁泰朝都察院衙門裡走去。
留下一臉懵逼的袁泰。
……
與此同時。
乾清宮中殿。
“陛下,江夏侯一門被判滿門抄斬了。”蔣瓛趁機溜進靈堂裡,向朱元璋彙報道,畢竟此事非同小可,江夏侯周德興的確是陛下自小的玩伴,多年的故人。
不過朱元璋隻是雙眼微微一眯。
點了點頭道:“以允熥的性子和縝密的心思,這件事情他是遲早要乾的,是因為明日要登基了,想要防備著周德興,所以等不及了麼?”
對於朱元璋來說,什麼玩伴,什麼故人,那都是浮雲。
現在他既然決定把大明江山交到朱允熥的手上,那一切事情就要以朱允熥這皇位的穩固,朱家江山的穩固,天下萬民的和平作為第一考慮基準。
朱允熥顧慮不到周德興這個變數,才會令他不滿意。
略略思索了片刻。
朱元璋還是微微搖了搖頭:“擼了周德興,這是對的。”
“就是太心急了。”
“咱可以隨便殺人、隨便抄家,那是所有人都怕著咱,懼著咱,可他這才剛剛登基,皇位坐的還不算穩固,殺的又是呂氏娘家一脈的人,不太合適。”
蔣瓛卻道:“不是無緣無故,是周驥昨夜在宮裡值守,與宮裡的宮女穢亂宮闈,被抓了個正著,十數名宮女太監親眼所見,錦衣衛都有認證。”
“什麼!?”
“沒心肝的東西!”
“咱標兒才薨了多少日子?他竟敢尋歡作樂,還在這皇宮裡和宮女私通!該殺!該殺!”
朱元璋一聽,氣得胡子都被吹了起來。
曆史上他乾周德興一家,除了考慮到外戚之故,同時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朱標是他最愛的兒子,孝期之內尋歡作樂,朱元璋難免大怒。
蔣瓛抿了抿唇。
麵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提醒道:“在外麵看來,陛下您也已經駕崩了,頭七都還沒過呐,如今的新陛下便是以這個說法抄了江夏侯滿門。”
朱元璋回過神來,也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是,咱也死了哈哈哈哈。”對此,他反倒不那麼在意。
反而有些不解地蹙眉,麵上露出一抹思索之色:“想殺周德興,結果周驥跟宮女搞上了,咋就恁巧了?”
蔣瓛遲疑了片刻。
立刻應聲答道:“也算不得是巧。”
“微臣把手裡大部分暗線都交給了新陛下,之前又堅持了五日到最後自斷一根手指,算是取得了新陛下的信任,如今在錦衣衛中領了個指揮僉事的職。”
“所以得到了些消息——宋忠在新陛下的授意下,早就讓人盯上周驥了。”
朱元璋目光一凜:“你是說他早就注意到了周驥?還沒把他從宮裡調走,反而隻是派人盯著他,簡直像是……”
說到這裡,他頓住了話頭,神色之間有些不敢置信。
蔣瓛也是有些不可思議地接了話:“像是……像是在等著周驥犯事!”
朱元璋雙眼微眯。
怔怔出神地點了點頭。
而此時同在乾清宮前殿的朱允熥,接到了宋忠的密報:“啟稟陛下,暗線傳來消息,青州那邊,齊王殿下已經帶兵沿著海路朝著應天府來了,今日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