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驢這東西吧……用一句話來形容他的誌趣愛好那就是:
“我到底要瞧瞧它怎麼一回子事!”
他也不是恨烏維,他也不是幫烏維,他也不是針對誰,他也不是喜歡誰,每當有矛盾激化的場合就有他的出現,而他腦子裡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總結下來就這一句話:
“我到底要瞧瞧它怎麼一回子事!”
按著他腦袋讓他看以前重複過無數遍的戲碼,驢打心眼裡那麼難受那麼不樂意,他就想原有的倫理規則被隨意打破,想知道往常有條不紊的事情崩壞到底會發生什麼。
所以此時領著劉永祿和淋被走雞進來,驢自己也琢磨,我給他們趕回去?讓他們等明早儀式完成?
那不行,那我不成烏維的眷族跟班了嗎。
我就想看看,這次我讓豆尼瓦爾把石板上的字兒認全了,烏維能變成什麼樣兒?是吸收了這三位的靈魂徹底蘇醒?還是說區區凡人真能褫奪神祇的偉力?
“師傅,昨兒晚沒睡好桑,怎麼還愣神了呢?”
劉永祿看進屋後這怪人沒反應,點頭哈腰問驢,一邊問他一邊給驢點煙。
進屋後他也感覺不對勁,本來他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尋思著文的不行就來武的,如果這怪人不答應他就上手段,結果進屋一看……
屋裡這裝修風格跟屋外不老統一的,屋外是陰兮兮,慘陣陣,瞅著跟聊齋裡的惡鬼老巢賽的。
進屋一看,謔,很溫馨,感覺這怪人也是一位挺熱愛生活的人。
那要不咱還是先禮後兵,說兩句軟乎話,讓人家把石板上的事兒都告訴淋被。
“咳……我……”
驢大喇喇往前探了探身子,讓劉永祿把煙點上,就當是地上布道人給自己服軟了。
可之後這話怎麼解釋呢,得找個合理的說法吧,上來就答應太可疑了:
“瑞爾科斯的烏維,虛空的血狂神其實更看重候選人的急智,你們能找到這來,足見信仰之忠誠,智力之不凡。
石板上的字兒嘛,告訴你們也不是不行。”
旁邊的林布朗聽著直皺眉頭,之前被血王子困在幻境時他見過這位傳話人的表達方式,和現在眼前這人明顯不一樣。
但是呢,眼前這人又答應幫忙,這時候自己再跳出來說三道四是不是有點不合適了,反而給瑞奇添亂,論跡不論心,反正人家最後幫忙不就得了。
故而淋被也忍住了沒敢亂說話。
“您受累告訴告訴我兄弟,明天早晨石板上都寫的嘛?”
“不忙,你們……簽個東西,簽完了我再說。”
驢也不準備輕易放過劉永祿,搭在軟凳邊的手往下一探就變出一張紙來,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拉休文的契約,送到劉永祿麵前。
“明白明白,好家夥,師傅,你們介單位手續還夠嚴謹的。”
劉永祿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人家在職員工,跟自己白紙黑字簽了是好事兒啊,兩邊算是綁在一塊了。
“啊……神祇那邊問起我來也有個交待。”
“師傅,他簽還是我簽?”
剛拿起筆來劉永祿又停住了,早晨念石板的人是淋被,自己簽會不會不太好?
“誰簽都一樣,他眼睛不好就你簽吧,反正這東西就是個走個流程,沒人看的。”
“了解,了解。”
劉永祿是現代社會的人,平時玩手機挑鉤兒簽字的事兒太多了,也沒當回事,龍飛鳳舞就把“逗你玩”的名字簽上了。
而且紙上寫的全是拉休文,就算給他看他也看不懂!
“師傅,簽完了,石板上到底寫的嘛啊?”
挺順利,劉永祿直接把那一包煙都塞驢手裡了,然後賊眉鼠眼瞥著人家。
要說這事兒沒有驢幫忙還真不行!即便淋被眼睛沒事明天早晨他也看不懂!因為烏波薩斯石板上根本就沒有字兒,大體上跟劉永祿後台那塊石板上差不多,刻的都是花花草草。
神祇傳遞知識不依靠文字這種低效的傳輸手段,普通人也看不了,石板上所傳達的智慧維度已經超過了人類這種生物靈魂的承載範疇。
真要有神秘學者看了,不死也得瘋。
要不然說瑞爾科斯烏維這是條絕戶計呢,它壓根就沒給候選人留下能走的道兒。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驢和劉永祿,這兩個混沌因子參合進來把他之前算計好的全打破了。
“你們自己看吧。”
驢把筆記本遞過去了,上麵都是他轉化好的烏維記憶,這一頁上就一行字:
“始者終,終者始,凡物皆非自身。”
劉永祿念給淋被聽,他擔心自己念錯了又讓驢幫忙念了兩遍,直到淋被都背熟了倆人才抱著走雞出門。
“師傅,那我們走了?麻煩您了,回頭咱一塊兒喝點?”
劉永祿還那套煩人托竅的社會嗑兒,點頭哈腰跟驢揮手告彆。
“恩,沒問題,以後咱還有再聚的機會。”
驢揮舞著手上那張署名“逗你玩”的契約跟他告彆,劉永祿扶著淋被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山坡。
此時山坡上不但巴洛夫沒有了,老國王也失去了蹤影,沒有沒有吧,反正明天他倆也瞧不見。
劉永祿沒當回事扭身跟淋被告彆:
“淋被,我走啦,蛤蟆那車在外麵等著呢,再拖著我怕他不樂意。
你自個兒小心點,待會兒我跟米莉唐商量商量,看看明天早晨還能不能進來。”
林布朗點點頭,把劉永祿兜裡最後一包煙拿走沒再說彆的。
他怕多說話瑞奇擔心再留下來陪自己,最後一段路不管是福是禍都讓自己一個人走吧,不能再連累朋友了。
倆人拍了拍肩膀揮手告彆。
不說劉永祿回到現實如何跟米莉唐學舌的,單說驢,劉永祿走後他搖頭晃腦把屋裡的留聲機打開,唱片在唱針下歡快悅動,舒緩的音樂緩緩傳了出來,驢就差抱著這張契約書跳舞了。
“咚咚咚。”
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嘿,怎麼又敲門,詞兒忘了?
驢一揮手,音樂戛然而止,手裡那份契約書也消失不見,打開門一瞧,一瞎眼大高個兒站在門口,衣服挺破,看著挺狼狽的。
這人他認識,巴洛夫,他怎麼在這?
“虛空血狂神的神眷,我……我實在等不到明天清晨了,崇神的信仰無時無刻不在噬咬我的內心。
石板上的內容請您務必告訴我,即便這樣我會受到瑞爾科斯烏維的懲罰,即便是那樣我也想成為神祇的一部分,服侍在真理左右。”
巴洛夫肯定不能像劉永祿那麼沒文化,這套措辭文縐縐的,但大概意思跟劉永祿一樣,惦著提前知道石板上的詞兒。
那麼說他是怎麼來的呢?
他是跟在劉永祿和林布朗身後來的,他不是會隱身嘛,所以路上劉永祿也看不見他,之前走雞跟血王子一個抓一個跑,他就聽到了響動。
巴洛夫生性多疑,知道這裡麵一定有事兒,所以悄悄隱去身形在旁邊藏著。
最開始他準備偷襲劉永祿,後來支棱著耳朵一聽,正好聽到了劉永祿的錦囊妙計,對,我自己雖然看不見,但提前知道石板上的詞兒也是一樣的。
正好先讓這倆人投石問路,萬一神眷震怒我就少一個競爭對手。
萬一神眷要是能給出答案,不就也便宜我了嘛!
所以劉永祿他們在前麵走,他就在後麵跟著,跟著是跟著,但他畢竟眼瞎,走路有點跌跌撞撞,衣服就是路上讓樹枝給勾破的。
“那你進來吧。”
驢也給讓進去,還是那句話,驢辦事兒沒有好惡,不是說劉永祿是他地上布道人他就向著劉永祿,相反,能惡心劉永祿的機會他是一個也不放過。
“我到底要瞧瞧它怎麼一回子事!”
驢就想看看,倆人都看出石板上的字兒烏維能怎麼辦。
進屋後巴洛夫也覺得有戲,人家要真不給早把自己趕走了,甚至再嚴重一點當場就會折磨獻祭自己,所以坐下後巴洛夫拜年的話一車一車地往外說。
先是讚美了瑞爾科斯烏維的宏大偉力,而後又阿諛奉承眼前的神眷如何善解人意,辦事如何公正無私。
等他話都說完了,驢才緩緩把告訴劉永祿的那句話說給了巴洛夫:
“始者終,終者始,凡物皆非自身。”
反正他也不用簽什麼契約書,告訴就告訴了唄。
“那個……尊敬的神眷大人,請問,石板上這句話後麵是不是還有注釋啊?”
要說巴洛夫確實經驗豐富,千百年前他剛到夏幕島王國時就是位小有名氣的神秘學者,後來又經日積月累,變得更加謹慎狡猾起來。
神秘學相關的古書上一般有總綱,還有注釋,自己如果把注釋都能看出來那不更顯得自己眼神好,悟性高嘛!
“啊……確實有注釋。”
驢非但沒覺得麻煩,還覺得挺好笑,這事兒越來越有意思了,這趟沒白來:
“萬物不過回歸,萬物不過重複,萬物不過錯覺。”
巴洛夫點點頭,行,有底了,褫奪神祇偉力就在明天!
他千恩萬謝從大門出去小心翼翼隱去身形又回了山坡,驢呢,繼續回屋看書,屁股還沒坐熱呢,“咚咚咚”又有人敲門。
這次他開門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巨漢,白發白髯,肩上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駭人巨劍。
沒等驢說話,“撲通”一聲老國王先給驢跪下了:
“我是夏幕島的國王,也是受人唾棄的千古罪人,我不該輕信巴洛夫的鬼話,他騙了我。
所以明天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如願,如果讓他褫奪了神祇的偉力,我的家人,我的臣民都會化作他口中的血食。
所以我衷心地祈求您,告訴我石板上的內容。”
說話間老國王從袖子裡掏出來一截小木棍遞給驢,又指了指地麵的泥土:
“我太老了,看不見也聽不見,請您寫給我。”
說完話“砰砰砰”老國王便開始磕頭。
“你的子民全死光了,是我操縱了他們內心中的欲望和仇恨讓他們自相殘殺,現在屍體還遭到褻瀆,淪為彆人傀儡。
你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你真是可憐可悲可恨啊,活著的時候遭到欺騙被人利用。
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依舊昏聵懦弱,簡直……”
驢一聽老國王是聾子,站在那抱著胳膊冷嘲熱諷,老國王卻依舊趴在地上拚了命磕頭,場麵異常荒唐。
過了五分鐘,驢也玩夠了才蹲在地上用木棍寫下一行字:
“好,我告訴你石板上的字。”
老國王顫抖著摸了摸字,往前又跪了幾步準備抱住驢的大腿親吻,驢不給他這個機會往後退了兩步。
那麼說老國王又是怎麼來的呢?他雖然看不見也聽不見,但是嗅覺異常靈敏,要不然之前在戰鬥中也不能如此精準地索敵。
巴洛夫是他的大仇人,所以巴洛夫一走他就跟了上來,利用敏捷的身手一直利用樹木縱躍最後找到了風車磨坊。
“始者終,終者始,凡物皆非自身。”
“萬物不過回歸,萬物不過重複,萬物不過錯覺。”
驢也不廢話,把兩行字寫在地上就準備關門回屋,本來他還以為這晚上挺無聊的,自己得看書耗到天亮,沒想到這三位這麼一攪合,再過幾個小時就能看好戲了!
“好心的神眷……”
還好心呢……驢殺光他子孫後代的事兒老國王壓根不知道:
“請問石板上就沒有烏維對於石板坐標的記錄嘛!”
這麼多年老國王一直在想一個事兒,那就是當初巴洛夫將自己的臣民騙到夏幕島到底是不是他的陰謀。
還是說,最開始他的初衷是好的,隻不過後來受到神祇的蠱惑產生了貪婪的想法,他想鬨明白這個事兒。
“哦,有,大部分在失落之海,南方的蠻荒大陸還遺失了一小部分。”
“好!我明白了。”
老國王恨聲說道,看來巴洛夫是早有預謀啊,等自己褫奪了神祇偉力先弄死他!
搞明白一切,老國王也回到了山坡。
漫漫長路,終有終點,當一縷橘色的光刺破蒼穹的血紅,一聲渾厚的喪鐘聲同時在三位候選人心中響起。
血神彌撒終將迎來自己的終點。
瑞爾科斯烏維是否蘇醒?又是否有人的意誌能與神祇融為一體?一切的答案馬上便會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