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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倫佐,洛倫佐……”
破舊低矮的貧民窟中,波提切利緊閉著雙眼翻滾在床上,眼球在眼皮下劇烈地轉動,年輕畫師的手攥緊了臟兮兮的床單,他陷入了夢魘。
幾天前,波提切利在街上購買繪畫用的顏料時遇見了一個兜帽人。
對方先是用古拉休文說了“聖女悲憫光耀大地”然後又比劃了一個古怪的教禮,那姿勢和聖座的教禮有些相像,但手指的動作卻略有不同。
波提切利愣了一下,還是警惕地停下了腳步。
黃昏的夕陽下,橘黃色的光芒將兜帽人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波提切利隻記得他說話顛三倒四,話裡不時夾雜著幾句古拉修文,顯得不倫不類。
應該是要錢的吧,威大利亞離聖座最近,鄉下的貧苦人往往痛訴自己的信徒身份便能在街上要到幾個銅板或者黑麵包。
波提切利從口袋裡隨便掏出幾枚硬幣丟給對方,而後就想轉身離開。
“等一等。”
沙啞的聲音自背後響起,波提切利下意識地扭回頭,看到卻是對方從衣襟內掏出的暗色水晶。
水晶很大,呈不規則形狀,初看是不透光的濃濃黑色,但當視線停留的久了,波提切利仿佛能從其中看到五顏六色的七彩光芒。
他不禁看得癡了,手也緩緩地伸向水晶。
戴著兜帽的陌生人發出了一聲嗤笑,又把水晶放了回去。
自那以後,每當波提切利闔上眼進入夢鄉便總能看到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麵,它們其中似乎存在著某種連貫性,但每段畫麵的最後又總會給他帶來很不好的感覺。
波提切利會猛地從床上坐起,喘著粗氣,渾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也將這件事說給過自己的養父喬涅主教以及摯友洛倫佐聽,但前者隻讓他去禮拜堂中冥想禱告,懺悔犯過的罪孽,後者則完全拿他的話當成吹牛的談資。
洛倫佐出去打探聖巴蘭的消息,累極了的波提切利則又陷入了夢鄉。
他依舊躺在一處破房子裡,甚至比洛倫佐的窩棚更臟更臭,身下沒有床,而是一張鋪在地板上的麻布毯子。
“博伊斯,快出來幫忙,你這個該死的懶鬼,瞧我今天在沙灘上逮到了什麼!”
破門被人踢開,波提切利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對方在叫誰?難道在叫自己嗎?我什麼時候變成了博伊斯?
門外的寒氣伴隨著拖動沉重東西的聲音朝他裹了過來,如此的真實,簡直不像在做夢。
“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快點幫忙,待會兒我還要回家去照顧卡斯塔拉娜呢。”
門外進來的年輕人一腳踹在波提切利的後腰上,此時他的身體才從一種冰封的狀態徹底恢複,血液流入四肢,波提利切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先活動了活動脖子和四肢。
眼前喘著粗氣的年輕人背對著著自己,借著窗外的光線,波提切利能看到他紅色的頭發和身上穿著的漁民舊衣,也許是太窮了,他連腰帶也沒有,隻能將一條臟兮兮的細纖繩係在腰上。
有些眼熟啊……自己在哪見過他?他叫我博伊斯……聖徒博伊斯的名字?
“最近沒人敢下海,早晨聽說村裡的捕魚船又被弄翻了兩艘,呼……好在卡斯塔拉娜昨天勸我,沒讓我登船捕魚,要不然你小子今天也看不見我了。”
漁民青年吸了吸鼻子,轉身錘了波提切利一拳,等看到漁民的正臉,波提切利忍不住尖叫了出來:
“伯努斯!聖伯努斯!”
不會認錯的,紅頭發,長長的馬臉,下巴標誌性的深深頦裂(ke二聲,俗稱屁股下巴),沒錯,聖伯努斯!
“你睡糊塗了吧,還是吃多了跳蚤?”
伯努斯對朋友的一驚一乍嗤之以鼻,微微搖了搖頭,抬手從旁邊的桌上拿過一把剁魚刀遞到波提切利手中。
波提切利依舊直視著眼前的聖徒,然後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拔腳衝出了房子,路上差點被東西絆倒,破屋外是灰茫茫的大海,找了一處水窪,波提切利在水窪中看清自己的倒影差點要昏過去。
自己是博伊斯,絕對不會認錯,波提切利用手指顫抖著撫摸著臉頰,關於聖徒伯努斯和博伊斯的畫像自己不知道畫了多少,絕對不會認錯。
“發什麼神經,前幾天你負責打魚累壞了腦子?”
伯努斯靠在門框上,用破皮帶隨便刮蹭了兩下剁魚刀。
“伯努斯閣下,您剛才說的卡斯塔拉娜是什麼人?”
波提切利渾身戰栗,他也不知道自己身處的是夢境還是現實,但這終歸是個好機會,讓自己有機會能探尋曾經聖徒們布道的真相。
“閣下?哈哈哈哈……他媽的我也成閣下了。”
伯努斯朝地上吐了口痰,粗魯地揉搓著胡子大笑起來:
“卡斯塔拉娜,我妹妹啊,我看你準是餓糊塗了,待會兒如果吃完這東西沒死,也許腦袋能稍微靈光點。”
妹妹?聖伯努斯有一個妹妹?
作為教堂主教的養子,波提切利從小熟讀各類聖女派典籍,包括那些野史和寓言故事,畢竟創作宗教畫需要從中取材。
聖女派的故事中關於聖伯努斯的記載最為詳細,從來沒提到過他有一個妹妹啊。
伯努斯蹲下身,比劃了兩下剁魚刀,似乎在找開膛破肚的位置:
“博伊斯,你認識這東西嗎?”
波提切利此時才緩過神來,看向腳下,那是一個巨大的扁平海洋生物,剛才自己跑出門時就差點被這東西絆倒。
阿瑪爾菲是座海邊城市,波提切利又從小在那長大,從記事起他就光著腳在海邊的碼頭上奔跑,可他發誓自己絕沒看到過這種古怪的魚類……又或者說這根本不是魚。
腳下的怪物足有十尺餘長,全身呈青灰色,伯努斯應該是一路拖著它的尾巴將它拽上了岸,魚身上沾滿了細沙,左側還被劃出了一道口子,往外流淌著深藍色的血液。
波提切利很難從魚身上看出它的腦袋在哪兒,隻能大致判斷出較寬的那端應該是怪物的頭部。
可如此扁平的身體卻又有著不相稱的高聳背鰭,背鰭有三四尺高,不同於鯊魚等生物,腳下怪魚的背鰭不呈流線型,看起來多少有些突兀且多餘。
“我們為什麼要吃它……”
在海中捕撈到不明生物然後貿貿然送進肚子簡直是在玩命,波提切利不理解聖伯努斯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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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這個吃什麼?昂?最近幾個月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海裡出現了怪物,幾乎所有的漁船都被掀翻,不吃這個難道要餓死嗎?
待會兒我先吃,如果我死了你負責照顧卡斯塔拉娜,如果我沒事兒,就切一塊肉帶回給她吃。”
聖伯努斯最後還是把刀尖伸向了怪魚側腹部的傷口,當布滿鐵鏽的刀刃挨近怪魚的皮膚時,怪魚卻突然發出了一陣類似嬰兒的啼哭聲!
那聲音是如此尖銳,又和人類如此相近,痛徹心扉,直貫天際,嚇得兩個人都坐在了地上。
“先彆動手,聖伯努斯!先彆動手,聖伯努斯!”
波提切利猛地從床上坐起,雙手虛空抓向前方,而另一隻溫暖柔軟的手則扶住了他的肩膀。
是洛倫佐。
“我回來了,洛倫佐,我回來了,你絕對想不到,我剛才夢見了了什麼,我夢見了聖伯努斯,而我自己成為了聖博伊斯,地上有一條怪魚,把我的筆給我,我得……我得趕緊畫下來。”
看見朋友瘋癲的樣子,洛倫佐隻能照辦,從抽屜裡找到一隻鉛筆幾張廢紙遞到波提切利手中。
畫師就這麼坐在床上,借著微弱的光線飛快地將夢到的一切拓印在畫紙上,一邊畫還一邊語無倫次地地叨念著剛才自己看到的一切。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洛倫佐,之前夢中我隻看到了野獸與飛濺的血液,但這次不同,這次顯然不太一樣。
以後我再閉上眼睛,你一定要在旁邊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這次我被人冤枉,喬涅主教也被殘忍地殺害,一定是某種預兆,和聖巴蘭巡世一樣,什麼不得了的事要發生了,如果不做點什麼,我不知道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對了,聖巴蘭,你見到聖巴蘭了嗎?”
直到幾張白紙都被線條填充得滿滿當當,波提切利才抬起頭,瞪著充血的雙眼望向自己的摯友。
“哦,對了,我見到聖巴蘭了,除了審判官外他還帶了一位女士,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什麼樣的孩子?是嬰兒嗎?”
想到夢中嬰兒的啼哭聲,波提切利雙手突然攥住了朋友的肩膀,洛倫佐都吃痛地皺了皺眉。
“不是,就是一般的四五歲孩童,我沒敢多看。”
“好吧,那聖巴蘭是直接上了馬車,還是住進了旅店?”
“他們先步行在城裡逛了逛,不知道落腳點在哪。”
“你沒跟進上去嗎?”
“沒有,我當時被一個巡邏的治安官攔住了,被盤問了很久才脫身。”
“我一定得聯係上聖巴蘭,不僅是喬涅主教的死,你明白嗎?還有剛才我做的那個怪夢!聖巴蘭閣下一定清楚發生了什麼!
聖伯努斯有一個未在典籍中出現的妹妹,還有那嬰兒般的怪魚!”
波提切利揮舞著手中的畫作,他像瘋子一般用力地咆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