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下水來。
鳳涎香的青煙嫋嫋升騰,在雕梁畫棟間繚繞不散,卻也驅散不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壓抑之感。
攝政王林震仙身子略顯佝僂,平日裡那飛揚跋扈、掌控朝堂的意氣風發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滿麵的愁容,仿若被歲月與憂愁瞬間壓垮了脊梁。
他緩緩站了出來,腳步沉重,每一步都似有千鈞之重,在這寂靜無聲的大殿之中回蕩著沉悶的聲響。
清了清乾澀的嗓子,聲音沙啞而疲憊:“陛下,老臣實乃無奈之舉啊。是婉兒自己說不嫁了的,她她如今得了某種怪病,這身體是越來越不好了。那孩子心地善良,不願耽誤林臻,所以主動選擇了退婚。”
慕容嫣端坐在鳳椅之上,鳳目微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與不忍。
她雖貴為帝王,平日裡殺伐決斷,可此刻麵對這等兒女情長之事,也難免動容。
尤其是關於林臻的事情。
片刻後,她朱唇輕啟,聲如黃鶯出穀,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既已病了,為何不請大夫?我大乾地大物博,良醫無數,豈會尋不出救治之法?”
林震仙苦笑一聲,那笑容裡滿是苦澀與無力。
“唉,老臣怎會不儘心?這些日子,老臣已經把孫神仙、清遠大師等大乾最好的大夫都請來了。孫神仙那可是有起死回生之術的杏林聖手,懸壺濟世多年,救人無數;清遠大師更是精通藥理,禪醫雙通,聲名遠揚至周邊諸國。可誰也不知道婉兒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啊!”
說到此處,他情緒愈發激動:“他們隻知道婉兒的身體每況愈下。這幾日已是消瘦許多,原本圓潤的臉龐如今都凹陷了下去,麵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往昔靈動的雙眸也黯淡無光,看著就讓人心疼。”
他緩了緩神,接著說道:“孫神仙瞧了,也說隻能暫時用人參吊命,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那人參珍貴無比,每日耗費甚巨,即便如此老臣也在所不惜,隻求能保住婉兒的性命。可是唉。
老臣已經派了得力的侍從貼心照顧,日夜不離其左右,就盼著她能好起來,甚至向婉兒表示,即便她身染重病,老臣願意讓臻兒娶她,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可婉兒不同意,態度堅決地要退婚,老臣實在是實在是沒辦法了。”
言罷,他眼眶通紅。
戰場上刀光劍影都無所畏懼的老人,居然因為婉兒而老淚縱橫。
他是真心喜歡這姑娘,非常願意讓她做自己孫媳婦的。
朝堂之上,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的麵露不忍之色,為上官婉兒的遭遇歎息;有的則眼神閃爍,暗自揣測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畢竟,上官婉兒身為秦國上官家的千金,才情出眾,貌若天仙,與林臻的婚約更是早已定下,如今突然退婚,難免引人遐想。
慕容嫣眉頭緊鎖,心中暗自思忖,最後把目光再次落在林震仙身上。
“王爺,世子成婚一事關係重大,朕需知曉詳情。你且細細說來,婉兒發病之前,可有何異常之舉?或是接觸過什麼不尋常之物?”
林震仙用袖角擦了擦眼淚,努力平複著情緒。
“陛下,婉兒受他爺爺的教化,在府裡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身子一向康健得很,從未出過何事。”
慕容嫣微微點頭,心中卻愈發覺得蹊蹺。
她轉頭看向身旁的慕容無舌:“傳朕旨意,宣太醫院院首隨朕去王府,還有,命令百騎司暗中查訪,務必查個水落石出。朕決不允許堂堂王府第一夫人,就這麼香消玉殞!”
“遵旨。”
不多時,太醫院院首帶著一眾禦醫,背著藥箱,匆匆趕到王府。
眾人皆身著朝服,神色凝重,深知此次責任重大。
慕容嫣依舊身著那身象征至高無上皇權的黑色鳳袍,鳳袍之上,金絲銀線精心勾勒出的鳳凰振翅欲飛,每一片羽翼都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光芒,似要衝破雲霄。
那五十米的拖尾,宛如一條流淌的黑色銀河,隨著她的步伐緩緩展開,拖尾上繡著的精致雲紋與靈動鳳凰,與鳳袍遙相呼應,行走間,光芒閃耀,仿若將天地間的尊貴與威嚴集於一身。
這次她沒有坐步輦,而是乘坐禦用馬車。
馬蹄聲聲,揚起一片塵土;太監宮女們簇擁在四周,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太醫院的禦醫們則緊跟其後,腳步匆匆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攝政王府內,林震仙在府門前列隊迎接:“臣攝政王林震仙,恭迎陛下聖駕。”
聲音洪亮,卻難掩其中的疲憊與焦慮。
慕容嫣下了鳳駕,蓮步輕移,徑直走向王府內院:“王爺不必多禮,快帶朕去看看婉兒。”
林震仙連忙在前引路,眾人來到婉兒的閨房。
一推門,一股藥味撲麵而來。
慕容嫣輕輕皺眉,快步走到床邊。
隻見上官婉兒雙眼緊閉,麵色蒼白如紙,原本嬌豔欲滴的雙唇乾裂起皮,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也失去了光澤,淩亂地散落在枕邊。
慕容嫣心中一痛,她雖與婉兒交集不多,但同為女子,見此情景怎能不心生憐惜。
“院首,還愣著乾什麼,快給婉兒診脈。”慕容嫣轉頭看向身後的禦醫們,眼神中透露出急切與威嚴。
太醫院院首趕忙上前,恭敬地坐在床邊,伸出三指搭在婉兒的手腕上,微閉雙眼,凝神靜氣。
其他禦醫也紛紛圍攏過來,有的觀察麵色,有的查看舌苔,一時間,屋內安靜得隻剩下眾人的呼吸聲。
良久,太醫院院首緩緩睜開眼睛,麵露難色,向慕容嫣躬身行禮:“陛下,微臣慚愧,上官夫人脈象紊亂,虛實難辨,微臣從未見過如此怪異之症。不過,從種種跡象來看,應該是中毒,隻是這毒極為罕見,微臣一時半會兒難以判斷究竟是何種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