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宵禁的鐘聲悠悠回蕩於京城的大街小巷,為這座古老的城市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寂靜麵紗。
早在宵禁之前,林臻便給兵馬司送去密信,告訴他們晚上有木作會給四條大街畫馬車線,而兵馬司則需對此視而不見,既不詢問,亦不乾涉,更不可輕舉妄動,緝拿任何人等。
這位新任兵馬使,孔武,乃是平國公孔峰膝下二子。此人也算林臻的鐵杆,在接到密信後立刻安排部署,不在話下。
與此同時,工部迅速草擬公文,並聯合兵馬司、巡防營、城門令等多個要害部門。一夜之間,京城內外,無論是狹窄的巷弄還是寬闊的主街,皆貼滿了告示。
白紙黑字,赫然在目,嚴禁百姓橫穿四條主乾道的馬路。若被抓到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罰款,第三次服徭役半月。
次日,當晨曦初破,晨鐘悠揚之聲蕩開後,百姓們才開始出門而去,來到玄武大街上。
隻見街道正中,五條雪花般皎潔的線條靜靜鋪展,勾勒出四條的車道。中央四條車道上,碩大的箭頭赫然在目,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兵馬司的士兵身著鐵甲,站在新繪就的十字路口指揮交通,按照人流量與車流量來靈活調度,判定著百姓穿行的最佳時機。
正當幾位百姓欲圖徑直穿越這寬闊的街道時,兵馬司的一名士兵已穩步上前,厲聲喝道:“玄武大街禁止橫穿!違者重罰!想過去就走那邊的十字路口!”
“什麼?這是何道理?”百姓當即都有些不樂意,但麵對麵露凶光、凶神惡煞的軍爺,也不敢再出言反駁,隻得順從地朝著那十字路口緩緩行去。
不多時,玄武大街的儘頭便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馬車鈴聲,伴隨著馬蹄與車輪交織的叮當作響,數十輛馬車魚貫而出,宛如一條流動的彩帶,為這繁忙的街道增添了幾分生機。
他們有的在中間車道上飛速疾馳,有的則慢悠悠地在慢車道等待拉客。
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有一家三口正焦急地等待著士兵放行。
那男子緊抱著懷中的孩子,一遍遍地向指揮交通的士兵懇求,可不管他怎麼說,指揮交通的士兵就是不讓他過去。
男子急躁地問他:“這位軍爺,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呀?我父親生病了,急等著抓藥呢。”
士兵回問道:“去哪抓藥啊?”
“去東市的孫神仙那裡啊。”
“那得走到什麼時候啊?等你走到了你爹腦門都涼了,還不趕緊坐車去?”
“坐車?坐什麼車啊?”
“那邊就有馬車,趕緊去坐。”士兵指了指慢悠悠在路邊閒逛的馬車,馬車屁股後麵還寫著鬥大的字:至臻車馬行。
下麵是編號:玖肆幺捌。
男子想起去東市需要穿過朱雀大街,便不解地問道:“軍爺,朱雀大街上明文規定不讓騎馬啊。”
“不讓騎馬又沒說不讓走馬車,哪那麼多廢話?讓你坐你就坐,坐一次才五文錢!”
男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喜上眉梢連聲確認:“真的假的?才五文錢?”
“媳婦媳婦,我們快坐馬車去!”言罷,他迫不及待地拉著妻子就往馬車處奔去。
圍觀的人群朝著十字路口中央挺立的士兵,投去好奇的目光,七嘴八舌地詢問起來。
“軍爺,這馬車是去哪都五文錢嗎?”
“軍爺,朱雀大街真讓走馬車啊?我們剛起來還沒去過呢!”
“軍爺,這車道不讓我們走,是不是專門給馬車走的呀?”
那位士兵漸漸淪陷在這在一片“軍爺”的呼喚聲中,他能感覺到,這聲“軍爺”可不是往日裡懼怕的稱謂,而是源自民間最質樸的敬意與親近,於是他也誠懇地回答道。
“這車馬行是王府世子琢磨出來的,就是為了惠及百姓,方便大家出行!乘坐一次起步價五文,你就是走一丈遠,也是五文錢!但要是超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得加錢了,具體多少錢你們也可以和車夫商量。”
“這麼一說還挺合適的,我正要去北麵喇嘛廟呢,靠走得走一個時辰!”
“那你還猶豫什麼,趕緊去找馬車坐,晚了可就沒了!”
“軍爺,軍爺!我們家老祖宗過生日,需要采買的東西太多了,可以租一天車嗎?”
“你問我乾什麼?去問車夫啊!”
士兵正耐心地和眾人解釋,忽然,剛剛上車的一家三口已從旁側的快車道呼嘯而過,輕盈地超越了他們。
男子半邊身子探出車窗,滿臉洋溢著喜悅,高聲呼喊道:“這馬車寬敞又舒坦,諸位何不也來體驗一番?我到東市不過區區六文錢!”
話音未落,猶如一陣風吹散了人群的猶豫。
“哎呀,快上車快上車!”眾人紛紛響應,一時間,如潮水般湧向剩餘的馬車。
霎時間,玄武大街上的二十輛馬車,在片刻之間便被瓜分殆儘,唯有那些目的地近在咫尺的行人,依舊保持著從容,等待著士兵有條不紊地指引。
沒搶到馬車的人隻能站在抱怨道:“真是的!這馬車怎麼這麼少啊!”
“就是啊,前天還烏央烏央的一大群呢!”
“哎哎哎,又來一輛!你們誰也沒跟我搶啊!”
民眾們爆發出很高的熱情,對那既便捷又經濟實惠的馬車鐘愛有加。尤其馬車內部裝飾得也很奢華,令人眼前一亮,不像以前的破車,凳子都咯屁股。
至臻馬車行特意為馬車內的座椅添置了柔軟的墊子,寬敞的空間足以容納六人同坐,舒適無比。車窗設計得極為巧妙,可隨心所欲地開合,讓乘客儘享旅途的清風與美景。
車夫們也很愛乾淨。每當馬匹排泄,他便迅速地拿起小鐵鍬將糞便鏟起,然後用袋子封存,待到晚上再統一處理,絕不留下絲毫穢物。
一旦馬兒餓了或是渴了,車夫會引領它前往就近的馬廄,那裡有備好的草料和清水,短短幾分鐘,馬兒便能恢複活力,繼續行駛。
一天下來,六十輛馬車幾乎沒休息過,車輪滾滾,馬蹄聲聲,賺的是盆滿缽滿。
勤奮的魏大勇隻在上午的時候啃了半塊粗糙的鍋盔,剩下的時間他幾乎與馬背和車轅融為一體,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晚上收攤一數,竟然賺到二百六十個銅板!
巨款呐!
足以媲美鄉間農夫一月耕作的收成。
林臻今日上街的時候也看到了這繁忙的景象,琢磨著招募車夫的工作可以重新開始了。
畢竟六十輛馬車沒辦法滿足京城五十萬百姓的需求。
再者,六十輛馬車,一輛五十文的份子錢,總共算下來也才三吊錢,換成銀子也就三兩而已,對他來講和沒賺沒什麼區彆。
起步價從兩文提高到五文也是他的主意,因為他想讓車夫們多賺一點,彆忙活一個月最後兜裡剩不下錢,全給自己打工了。
今日慕容嫣依舊沒有召自己入宮的意思,既然如此,林臻決定趁機辦點自己的事情,他來到了兵部尚書劉愷威家。
他需要給可憐的胖子鋪鋪路。
劉愷威,正值天命之年,五十歲的身軀裡藏著不凡的氣度。身為文官,他卻有著武將般的硬朗,斑白的鬢發被精心梳理,一絲不苟,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絲毫不見老態。
他的存在,仿佛是對“文能提筆安天下,武亦馬上定乾坤”這句話的最佳詮釋。
而且他是林震仙的鐵杆小弟,可以說在他眼中隻有攝政王,沒有皇帝。
隻可惜在原書中,顧北辰鏟除林震仙後,對他施以酷刑,卻未能從其口中撬出半字,最後劉愷威絕食而死,忠烈之心令人歎惋。
當林臻親自登門時,劉愷威麵上的笑容淳樸而真摯,滿是歡迎之色。
他熱情地引領林臻步入書房,爽朗的笑聲回蕩在廊間:“哈哈哈哈,世子大駕光臨,實乃蓬蓽生輝,快快請坐!來人哪,吩咐廚房,準備最好的酒菜!”
知道是自己人,林臻便也不作客套,坦然落座,言語間透著幾分親近:“劉伯伯,您就彆客氣了,小侄今日前來,實則是有一事相求,等會兒說完便走,不敢多擾。”
“這可不行,你多日不來,今天來了怎麼也得陪伯伯我好好喝上幾杯才是!哈哈哈哈。”劉愷威的笑聲爽朗而豪邁。
在王府裡,林臻隻有林震仙老爺子一個親人,但祖孫二人並不經常見麵。
故而,當劉愷威那滿溢的熱情拂過林臻心田時,他不禁感到一絲彆樣的溫馨。
然而,這份溫情轉瞬即逝,因為劉愷威接下來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險些把林臻嚇死。
“管家,快去喊顏顏出來作陪,就說世子來了!”
“是。”管家答應一聲就走了。
林臻都傻了。
顏顏?
那個與林震仙一起戰死沙場的巾幗女英雄?
喊她出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