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傾斜,即便早已到了下班時間,整個國醫堂依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唐毅攙服著燕老兩人如同最普通的爺孫,走在國醫堂後花園的蜿蜒小徑上。
燕南北拉著唐毅走到涼亭坐下,看著柵欄外忙碌的身影,聲音乾澀,“你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人嗎?”
順著燕老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一處略顯破舊的小區,一群最普通的人,用著最老式的煤氣罐,在露天的廚房你做著最尋常不過的菜。
唐毅皺眉,似是想起什麼,猛然抬頭,“燕老,這些都是病人家屬?”
“嗯,正是!”燕老輕輕點頭,目光深沉,“京都作為國際化大都市,這裡彙聚了全國的最頂級的資源,這其中就包括了醫療資源。因為當地醫療資源落後,無數患者家屬為了親人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選擇背井離鄉來了京都,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說到此處,燕老的拳頭微微握緊,“京都這個地方什麼都好,就是這物價實在太高,對那些本就生活拮據的患者,可謂是雪上加霜。”
“可為了親人,他們賣了房車,背負一身債務,一個月不見葷腥,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沒有選擇放棄。”燕老目光自始至終就沒有從那群忙碌的百姓身上移開過半分。
唐毅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老人的陳述,沉默良久,最終緩緩開口,“他們沒有醫保嗎?”
燕老搖頭長歎,“住在這裡患者絕大多數都沒有一個穩定工作,即便有社保,可真要遇到重大疾病,相比於高額的治療費用,那點微薄收入根本不值一提。”
聽到此處,唐毅的心裡莫名發酸,“醫院呢?社會上那些福利機構呢?他們就沒有一個願意伸出援助之手嗎?”
輕輕的摩梭這手中的拐杖,燕老神情悲苦,“沒用的,像這樣的患者群體實在太多,太多。高昂的治療費用,根本不是一家醫院,一個福利機構,甚至國家都承擔不起。”
聞言,唐毅沉默,作為一名醫生,對於各種病症的治療費用心中多少有些了解。
例如癌症,一般手術費用在12萬至50萬,心臟搭橋費用在10到30萬,換腎手術更是驚人的80萬至100萬不等。這還隻是單純的手術費,這還僅僅是指手術本身的花銷。至於術後患者所需服用的種種藥物,那更是一筆持續且沉重的經濟負擔,尚未計入其中。如果算上這些,整個費用至少翻一倍,甚至更多。
龐大的病人群體,加上治療費用,也正如燕老所說,誰都無法承擔的起。
唐毅心情沉重,不自覺地伸手探入衣兜,結果摸了個空,沒煙,隻得乾巴巴的看著那群忙碌的人影,最後化作一聲歎息,“沒有其他辦法嗎?”
燕老看了一眼,從兜裡掏出煙遞給唐毅,沉聲道,“就目前的醫療手段而言,沒有!即便有,麵對龐大的治療費用,隻得望而卻步。”
點上香煙,隻是抽了一口,腥辣之味順著咽喉直衝肺部,嗆的唐毅連連咳嗽!一看煙名,紅梅?沒聽過,應該不是特供。
即便如此,唐毅還是乾巴巴的抽著,似乎通過這種方式宣泄心中的煩悶。
沉默,兩人的談話再一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直到夕陽西下,華燈初上,映照在破舊的小區內,患者家屬做好飯,他們手中提著裝滿溫情與希望的保溫桶,穿過醫院那道略顯隱蔽的後門,踏入國醫堂。
這位飽經風霜的老者,此刻才緩緩啟唇,“若要徹底扭轉這番景象,除了醫學技術的升級,還需中醫。”
“中醫相比較西醫的龐大治療費用,少了不止一星半點。可在十七世紀清末八國聯軍敲開華夏的國門,那種快捷,更直觀的治療體係呈現在世人眼前的時候,中醫就開始便開始走下坡路,直至今日,很多百姓已經忽略了中醫,甚至淡忘了中醫。再就是中醫人丁稀薄,以至於中醫沒有推陳出新,停滯不前,甚至說有了倒退的傾向。”
“國家近幾年雖然大力扶持中醫,發展中醫,給與中醫人,最大的政策支持,可要想恢複中醫往日榮光,卻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燕老長歎一口氣轉頭看向唐毅,“我們能等,中醫能等,可那些需要治療的患者怎麼辦?他們能等嗎?這也是我為何已經年過古稀之年,還要重拾中醫藥研究的根本原因。”
唐毅默默的抽著手中的煙,靜靜的聽著。
燕老深吸一口氣,“經過這幾年的研究,我已到了瓶頸,想要更進一步,難,難如登天。”
唐毅眉毛輕挑,再進一步就是聖,如同扁鵲,華佗那般的醫道聖手。
抿了抿唇,燕老搖頭歎息,“真踏出那一步,或許中醫也未必百分百攻克癌症。可其他疾病呢?中醫需要與時俱進,推陳出新,與世界接軌。你年輕,不僅係統的學習過西醫,更是梅奧診所的可做教授,身後有我們這群老家夥支持,所以我想讓你加入我的醫療團隊,去研製新藥。”
這次唐毅沒有拒絕,更沒有拒絕的理由,輕輕頷首,“好!燕老,我答應您。”
發展中醫,發揚中醫,這不僅是像燕老他們這群老人的理想,更是他和她的約定。
看著那群苦中作樂的患者家屬,唐毅緩緩站起身,“燕老,您放心,我不會再放棄中醫,忘記身上肩負的責任。”
燕南北欣慰的點頭,在唐毅的攙扶下站起身,“好,那就好!”
兩人一步步地向回走,老人的臉上多了一絲絲的笑容。
“唐毅,雨萌那丫頭很聰明,可能因為家庭原因,讓她有些許自悲,你要真想和她在一起,就多陪陪她,打開她的心結。”燕老輕輕的拍著唐毅的手背。
唐毅想到與李雨萌相處的過往,輕輕點頭,“我知道的,燕老。”
直到把燕老送上車,目送其離開,唐毅回頭看了一眼國醫堂,似要透過一棟棟高樓,看向那破舊的小區。
“等我,我會讓你們康複起來的。”
聲音很輕,相比於周圍的喧嘩微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