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團團部、一營拔營。
二營、三營在另外兩個地方拔營,向倡都邦大鎮集結,在那裡修南線。
宮巴、多吉以民夫身份跟隨部隊,編入運輸車隊。
宮巴作為實習駕駛員,由胡連長帶著開車。
多吉跟著叔叔那輛車,興奮的東摸摸西摸摸,他也會開車而且車技不錯,可惜年齡太小,暫時不能開車。
馮素蓮、白潔茹拆帳篷,男人紮的帳篷就是不一樣。
倆人費力拔固定螺栓,半天拔步出來,最後讓旁邊帳篷的戰士幫忙,才拔出來。
墊在最底下的木架與地上的冰水漚在一起,接觸麵都浸著黑水,濕漉漉的。
裝車時,木架放一堆,木板放一堆。
拆完帳篷,還得弄廚房的鍋碗瓢盆、壇壇罐罐。
“小馮!”陸遠平拿著幾本書過來。
“營長!”馮素蓮意外這個時候陸遠平還過來,人人忙得像陀螺。
“給,初中一年級的書。”陸遠平遞過書。
冬天雖黑得早,但馮素蓮依然抽空學完小學五年級的課程,就是學到後麵磕磕絆絆。
數學大致原理懂了,好多公式、度量衡換算需要死記硬背。
反正沒人測評,白潔茹抽問一些簡單題目,覺得還行,就算過了。
“謝謝!”馮素蓮將書本放入藥箱中打包。
“你的那幾套線裝書,可是寶貝,乾隆年間的書,很珍貴,我暫時保管著,待以後穩定了再交給你。”
陸遠平都忘了這茬兒,剛才翻書時才想起。
“啊?真的?哎呀,那我不是撿著大便宜了!”馮素蓮嗬嗬傻樂,“營長,你幫我收好!”
想了想,不放心,“算了,營長,你彆還我,就送你了!我拿著也不知道咋用,壞了多可惜!”
“我不要!”陸遠平笑笑,“這可是你最值錢的家當,哪能隨意亂送人?好啦,到了邦大鎮再說。”
長長的車隊裝得滿滿當當的,東西多,人隻能擠在角落。
最開始上高原,大家就背包加換洗衣物。
如今有木架、木板、小火爐、冬季禦寒衣物、種菜的大木箱等等,每個人加在一起就是個龐大數字。
以至於車子裝不下時,大家都很迷茫,前幾次不都是這麼多車裝載嗎?咋這次就裝不下啦?
直到唐政委拍拍腦袋,笑嗬嗬說出原由,大家才恍然大悟。
不知不覺間置辦起這麼多家當,破家值萬貫,還真是呢,看著不起眼的東西,卻是大家必不可少的。
馮素蓮、白潔茹與炊事班擠一起,沒辦法,炊事班的家當最多。
每一個壇壇罐罐都裝著好東西,不得不小心伺候著。
大家把鋪床用的枯草、鬆針、秸稈全弄來,隔在壇子間,防止被撞破。
青椒、土豆的嫩葉被摘來吃了,後麵開花開了一半,就不行了,實在太冷。
馮素蓮果斷摘了吃嫩葉,重新種豌豆苗。
十個大木箱全是綠意盎然的豌豆苗,看著喜人。
這些箱子不能重疊,隻能平放,很占位置,可大家依然寶貝。
馮素蓮、白潔茹坐的胡連長這輛車,護著豌豆苗。
“小馮同誌!”多吉爬上車,與馮素蓮他們擠在一起。
“給!”馮素蓮把二、三年的語文、數學書給多吉。
“謝謝!”多吉驚喜的捧著書本翻了翻,真好看。
有的內容他都能看懂,特彆是語文,彩色的圖案特彆漂亮,車子啟動了才不舍地裝進挎包。
叔侄倆讀完一年的書,會寫不少漢字,能與大家用漢語流利交流。
宮巴不能說話,但他完全能聽懂,也能寫字來表達。
真的很可惜,不然宮巴將是一位很出色的地方工作者。
聰慧、有能力、學習領悟力強、有闖勁兒、足智多謀,卻被那些壞人給割了舌頭。
“宮巴,這段路是平路,你來開吧!”胡連長讓宮巴坐駕駛位置,他們這車打頭陣,在前麵帶路。
“阿巴、阿巴!”宮巴開心壞了。
從副駕駛跑到駕駛座這邊,打開車門,拽著車門,大長腿輕輕一抬,帥氣的上了車。
車子是早就打燃的,寒冷地方,又是那個年代的老式車,必須用熱水淋發動機才能打著,再預熱一陣才行開走。
宮巴摸著車,鎮定自若,絲毫沒有畏懼,而是興奮。
抬離合,鬆刹車,掛二擋,纏著防滑鏈的車子緩緩起步。
車子穩穩前行,穩的像老司機在開,沒有那種生手常見的急刹、猛起步,搞得車裡的人前仰後倒。
胡連長開始還緊張的看著,後麵看都不看,隻看前進的路。
後麵幾十輛車,像一條長龍蜿蜒在公路上,很是壯觀。
遠處有成群結隊的雪狼謹慎地望著,畏懼汽車這種會轟鳴、會叭叭作響的巨型怪物。
待車隊開走,雪狼們全部跑到營地,東聞聞西聞聞,找到那些被戰士們吃剩、丟棄的大骨頭。
雪狼們眼睛冒著綠光,卻不敢擅動,等著頭狼先進食。
頭狼啃了兩口,光光的骨頭早就被熬光了油水,又被戰士們把骨髓吸了。
什麼都沒有,索然無味,坐到一邊,嗷嗚一聲,示意群狼可以用餐。
群狼們得到指令,頓時搶作一團,餓了許多天,這裡的骨頭肉香饞的它們直流口水。
搶了半天,光骨頭咯牙,連點兒油水都沒有,群狼們隻能失望地放棄。
在營地繼續搜尋,可惜什麼都沒留下,連片爛菜葉子都沒。
狼群嗷嗚叫著,向遠處的雪山上跑,那裡有出來覓食的小野兔、羚羊,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這冬天可真難熬啊!
慢悠悠行了近三十公裡,路過土雜廠。
孤零零的幾個帳篷,木柵欄圍了一圈,這會兒沒有原材料,沒有燒窯,十分冷清。
聽到汽車轟鳴聲,陶大勇他們全都跑到路邊,用力揮手。
車隊在土雜廠停下。
“你們走啦?”陶大勇他們眼巴巴的,滿是不舍。
“陶大勇,我們走啦!這裡就交給你啦!帶好兵,彆給咱三一九師一團丟臉!”
唐政委、高團長下車,拍了拍陶大勇肩膀。
“政委、團長,我會帶好兵的,不會給咱三一九師一團丟臉!”陶大勇大聲說著,眼中卻蓄著淚。
“陶大勇,這點肉給你們!省著吃,彆一下給吃光了!做血粑,可以多吃幾頓!”老朱提著一塊凍肉過來。
都是曾經的戰友,這一彆不知何時相見,二十幾名戰士在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挨店的。
老朱特意割了一塊五花肉,肥肉多,吃著香,解饞!
“謝謝!”陶大勇聲音哽咽。
“哭啥!你現在是廠長,是乾部,怎麼還像個孩子?”唐政委眼眶也泛紅。
轉身上了車,“保重!我們去修南線,有緣再見!”
這一彆,誰知道還能不能再見?
“再見,戰友們!”每一輛路過的車,車上戰友們衝陶大鏞他們喊。
“再見!”土雜廠的戰士們全都眼睛通紅,看著車隊一輛輛從跟前駛過。
直到最後一輛車駛過,又走遠,慢慢變成小黑點,然後消失。
土雜廠的戰士們的心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