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雪終於停了,馮素蓮覺得更冷了,空氣都有種硬邦邦的感覺。
挑水也更難了,溪溝上結了層冰,透明的薄冰下溪水潺潺流動。
敲開冰層舀水,然後挑回去。
老朱覺得用不著那麼麻煩,就地取材,把雪熬化即可。
馮素蓮覺得雪水太臟,彆看雪白雪白的,一熬化,裡麵不少草屑、渣子。
洗臉洗腳沒啥,煮飯的話還是溪水乾淨。
老朱笑笑,由著她去。
戰場上可沒啥講究的,活命要緊!
木箱子裡的辣椒、土豆苗長得極慢,要死不活的,雖然綠油油。
唯有豌豆苗傲然挺立,長了十幾公分長,鬱鬱蔥蔥的,再等個三四天就能割頭茬兒。
“豆芽總算出來了!”馮素蓮揭開破雨衣,下麵黃燦燦的黃豆芽。
“瞧瞧!”老朱他們都擠過來,這天寒地凍的,居然發出來了。
“乖乖!這黃燦燦的,真稀罕人!”
“天兒實在太冷!要不煮豆芽盒子飯!”馮素蓮提議。
白粥,饅頭沒味兒,還冷得快。
不如擀麵條,與粥一塊兒熬,加上豆芽,撒上鹽,放點兒油,吃起來又香又暖和。
“這主意不錯!”大家一直讚同。
於是饅頭改做麵條,擀成一張張薄片,折疊後切成韭菜葉寬度的麵條。
鍋裡熬上白粥,再煮上麵條,最後加入油炒的豆芽,一整個大雜燴。
有油有鹽味,老遠聞著香香的。
下工回來的戰士們,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打上滿滿一碗滾燙、濃稠的盒子飯。
一個班一坨豆腐乳,窩在帳篷裡,就著豆腐乳滋溜滋溜吸著,吃完渾身暖洋洋的。
幾天了,終於吃到不冷的飯。
沒有裹白酒,豆腐乳黴味重,沒有酒香,就簡單的鹽味、辣味,但戰士們吃的很滿足。
“叭叭!”外麵有喇叭聲。
大家出來,幾輛補給車開來,輪子上纏著防滑鏈,頂著風雪不眠不休開了幾日。
路上不敢停,一停就很難打著火。
在兵站歇息,早上得用熱水淋發動機才能打著火。
半路大雪,一旦大雪封山就要等很久,戰士們還等棉鞋、棉帽穿呢。
“還有吃的沒?”有人跳下車,跺著腳大聲喊道。
“有!”馮素蓮沒有多想,趕緊回道。
把灶裡的灰燼扒拉兩下,抓一把枯草丟進去,輕輕一吹,火立刻燃起來,往鍋裡摻水燒開水。
外麵很熱鬨,戰士們都來卸貨,聽聲音好像是禦寒的棉衣、棉鞋、棉帽到了,歡聲笑語的。
秦乾事、範科長他們現場統計,跟著按各排開始分發,好多新戰士早就凍得不行。
晚飯吃得一乾二淨,老朱把明早做饅頭的麵團割了一大坨,現擀麵。
七八輛車,十五六個汽車兵,餓了一天,得多煮些。
“咚咚!”門外汽車兵們用力跺腳,拍打身上灰塵。
白潔茹打了兩盆熱水出去,給她們洗臉。
“呀!白潔茹!”有人歡喜喊道。
“嘿!趙曉生!怎麼是你?”白潔茹欣喜道,“你不是在一營嗎?咋在這兒?”
“嗬嗬,我們編入汽車團,跑整個高原!”趙曉生麵色青紫,咧嘴嗬嗬笑。
軍車駕駛室密封不好,冬天開著,室內有點兒熱乎氣,可靠車門一側冷風不斷灌,能把人半邊身子凍僵,
“白同誌!”小羅在後麵,也是嗬嗬傻笑。
“快,進廚房烤烤!”白潔茹見汽車兵凍得不行,忙往屋裡趕。
“哇,真暖和!”廚房裡暖暖的,熱氣騰騰,鍋裡煮麵條,馮素蓮正往盆裡放油。
“小馮?你怎麼在這兒?”趙曉生、小羅齊齊出聲。
“呀!小趙、小羅!”馮素蓮驚喜得差點兒扔掉盆子,“是你們呀!”
“你咋到團部來了?”小趙、小羅問。
“跟團部衛生員換的,你們呢?在汽車團還好嗎?”馮素蓮手上動作不慢,去壇子裡夾了些醃菜。
“還好,到處跑!”小趙、小羅傻笑,“小馮,你煮的麵真香!”
“還好啦!早點兒到還能趕上盒子飯,這會兒隻有清水麵。”馮素蓮甚是遺憾。
麵條挑出來,淋上熱湯,汽車兵們圍在灶台吃,又累又渴,餓了一天。
十幾個兵愣是把滿滿一鍋麵和麵湯吃光光。
“咦,你們怎麼有醃菜?”有汽車兵都快吃完,才後知後覺這麵條酸酸辣辣的,還有綠葉子。
“這是婆婆丁醃菜,前幾天山上摘的,留著冬天沒菜時吃的。”馮素蓮笑笑。
“呀,高原跑了兩三年,竟是第一次吃到婆婆丁醃菜。”汽車兵驚訝,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老吃土豆嘴裡沒味兒,不得想法子改善夥食!”馮素蓮笑笑。
“看來以後得多跑你們團,有好吃的!”酸酸辣辣的麵條吃完,汽車兵們暖和多了,開著玩笑。
“歡迎歡迎,晚兩天來,還能吃上豌豆苗!”馮素蓮指了指角落的木箱。
“呀,你們還能種出菜?真神了!”汽車兵們圍著木箱嘰嘰喳喳。
“以後各部隊都有!你們到哪兒都能看到。”馮素蓮笑道。
“啥意思?”汽車兵們不解。
“小馮想出來的,軍部已經給各部隊傳達了,種豌豆苗很簡單,又耐寒,各部隊應該很快就有!”白潔茹插話道。
“哇,小馮,你好厲害!”小趙、小羅簡直要崇拜了。
“還好啦!高原上沒吃的,不得多想法子!”馮素蓮謙虛道。
“還是咱團部好,還有花椒水泡腳!”泡著花椒水,小趙、小羅美美的,有種回家的感覺。
“呀!你們還有床板?”待進了帳篷,其他汽車兵坐到床鋪上,沒有意料中的冰涼。
扒拉開一看,竟是床板上鋪滿了枯草、鬆針、秸稈。
“是啊!”戰士們很是驕傲,我們這是床,可不是地鋪。
“哎喲,還是你們會過日子!”汽車兵們美美躺下。
腰酸背痛的,躺在這軟軟的木板床上真舒服。
待忙完馮素蓮和白潔茹回到帳篷,她們的兩套禦寒物放床上,絨衣、棉大衣、棉靴、棉帽。
穿上貼身的絨衣褲,棉褲不再空蕩蕩,穿成鐵板的舊棉衣也能換下來洗洗。
早上再出門,人人戴著棉帽子,身上暖暖的,不用縮著脖子。
吃過早飯,汽車兵們用熱水淋發動機點火,嗚嗚半天才打著。
“小趙、小羅!”馮素蓮追出來,一個小壇子,用報紙、麻線封口,蓋上蓋子。
“這點兒鹹菜拿著,你們路上下饅頭吃。”
“嗬嗬,謝謝,不客氣啦!”小趙笑得眉開眼笑。
“謝謝啦!”其他汽車兵按了按喇叭,表示感謝。
“路上注意安全!”馮素蓮揮著手,目送戰友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