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偶爾會一個人站在甲板上看風景甚至自言自語,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自從上次和修斯達成了協議後,王子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返回卡斯特爾的鐵甲艦。
血港的重建與整頓八字都還沒一撇,災民們需要安撫,受災情況需要統計,按理說這個時候王子是不應該領地的,但他偏偏這樣做了。
王子隻是稍稍交待了一下,便把工作扔給了加拉哈德與他一手提拔的官僚,自己乘上了鐵甲艦,甚至沒有攜帶侍從。
修斯也說不清這是勇敢還是魯莽,隻要他對這位提斯大公有半點想法,都可以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在卡斯特爾,還不會留下把柄。
後來修斯想了想,或許就是他拒絕吞下血港的行為,莫名得到了王子的信任,誰知道這個行事總是出人意料的家夥是怎樣想的。
船上的護教軍刻意與王子保持著距離,畢竟這是卡斯特爾的船,過於接近很容易被當成是監視。
可王子卻反而總在主動接觸護教軍,有機會就會和他們聊天,偶爾還會借聖典來看。
他從來不去聊一些敏感的話題,武器裝備一概不問,隻是對卡斯特爾的體製很感興趣。
修斯在島上並沒有按照帝國那套文官體係來搞,十三等文官製度在這個時代是極為先進的,它給了底層的人才一條向上的路。
但它還不夠先進,因為它沒有把貴族們從官僚中徹底摘出去。
十三級文官製度,終究是給貴族們留了條路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貴族們能夠鑽各種空子,就比如八級以上的文官是能得到爵位封賞的,那麼如何能從八級晉升七級文官呢?
熬資曆是不行的,得做出成績。
但這個級彆的文官並沒有獨立理事的資格,根本就沒有能出成績的工作交給你,直接就是個死循環。
但貴族們不一樣,他們在體係內便可互相提攜,對普通人難如天塹的事情,貴族動動手指就搞定了。
長此以往,貴族門閥必然再次把持帝國的權力。
為什麼不解決呢,是女皇不想麼?
這些路子就是女皇刻意留下來的,很簡單,她的統治根基就是貴族,沒了貴族,她的命令便無人執行,她不給貴族們留一條路換來貴族們的合作,連這文官製度都推行不下去。
帝國是貴族們的國家,不是平民的,她是貴族的女皇,能給平民一條路已經是貴族們極大的妥協了。
她隻要還在女皇的位置上,便永遠無法解決這件事。
除非推倒重來。
而她在血港之所以能殺光所有貴族,就是因為有了不再有了這些限製,十三級文官製度培養了一大批有管理經驗的底層官僚,沒有貴族管理,這些人也能維持領地運轉。
當然了,這套文官體係成就了現在的血港,也為血港的未來套上了枷鎖。
女皇都不惜假死重頭再來,自然不會讓貴族們再次把持權力,可該如何去改革,她也不知道,這是曆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但卡斯特爾不一樣。
修斯從最開始就完全沒搞貴族分封那一套。
他是邊境伯爵,有極高的自主權,卡斯特爾是他的國。
而修斯也沒有曆史包袱和改革阻力,他隻要不想當貴族,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能用貴族壓他。
而穿越前的經曆,讓他知道體製中一旦開了口子,會有多大的破壞力。
修斯直接將考試作為公務員遴選的最重要指標。
想在文官體係內向上爬,就得同時擁有基層管理經驗以及進階班的學習經曆,想要掌管某個方麵的權力,就必須得有相關的工作經曆。
比如蓋婭,她負責炸藥生產線的管理,那她就必須在這個產線上工作過,才允許擔任這方麵的上級崗位。
哪怕是阿列克謝都親自帶隊打仗過,才允許他擔任護教軍的武官。
唯一例外的或許就是克洛伊,她在成為犧牲人員代表時並沒有先提前死過
這一套規矩略顯複雜繁瑣,但人們也沒什麼怨言——卡斯特爾是修斯的封地,絕對的一言堂,他就是想倒行逆施都沒人能說什麼,何況隻是麻煩一點的製度呢。
畢竟也給了底層人們上升通道了。
卡斯特爾的人們並不懂得修斯如此處理的深意,可伊莎貝拉卻不一樣。
她作為帝國的女皇,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拯救這個龐大的帝國,甚至為此不惜假死放棄了權力地位重來。
而修斯設計的這套體係,乍看起來平平無奇,像是領主們拍腦袋想出來的東西,可越是仔細琢磨,越能發現其中的精妙。
這套文官體係最大的優點是穩定,能選拔上來的官僚必然是精通實務,且又具備相當的科學素養的。
但缺點就是進取不足,並沒有從製度上鼓勵冒險。
這部分則由修斯本人補足,他劃定出的研究方向往往會出乎人們的意料,最後卻總能證明是對的。
而且看那些護教軍躲躲閃閃的態度,卡斯特爾一定還有另一套體係能夠進行製衡,就像帝國的煉金術師製度一樣,科研方麵應該是有著獨立的運轉方式。
隻是不知道為何不願意對自己公布而已,這是伊莎貝拉幾日中通過閒聊得出的判斷。
為何不能公布?這都不需要猜,一定涉及了某些禁忌,據說島上爐子裡就燒著個邪神,未必就沒有祭祀另一尊。
甚至修斯以自己為核心建立了個新的邪教也說不好,密修會的事情她可不是一無所知。
不過這都無所謂,腐朽的體製比邪神更加危險,伊莎貝拉寧願和邪神合作,也不願意相信那些貴族。
卡斯特爾你還能給我多少驚喜呢?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緩緩落在了一旁透明的靈體上。
“王子,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她壓低了聲音。
“什麼?”
“聽好了,那座海島上一定有很多神奇的東西,加拉哈德的話你已經聽過了,到時候看到後,你不要再像看到飛艇時那樣,發出些丟人的聲音了。”
“什、什麼!我哪有那麼軟弱,再說你也沒去島上看過,你自己沒準也會像加拉哈德一樣丟人!”
“嗬,怎麼可能。”伊莎貝拉冷笑一聲“我可是帝國的女皇,我什麼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