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
凱爾隻覺得背後一涼,恐懼感漸漸籠罩了心臟。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明明沒有殺死母神信徒,【慈母】卻越來越強,這些信徒發現無法送死後,紛紛選擇了自殺。
可是,可是,為什麼?
婆婆說【慈母】隻接受信徒們自願的獻身,半點強迫都會導致儀式的失敗,他們都是自願的?這麼多人?都寧願死也要為這世界帶來毀滅麼?
想到這裡,凱爾隻覺得不寒而栗。
轟!
巨大的肢體砸落,碎石與木板飛向四周。
那肉山又追了上來,凱爾來不及深思,隻得趕緊帶著護教軍躲避。
【慈母】揮了個空,沒有傷到地上這些小蟲子,但也並非全無收獲,祂抬起手,血肉上伸出的肢體抓住了一具又一具屍體。
母神信徒的屍體。
猙獰又惡心的【慈母】動作忽的輕柔了起來,小心的把屍體一個個挑出,放入嘴中吞下,再次抬起頭時,看向這邊的眼神變得更加憤怒了幾分。
吞噬幾具屍體並沒有讓祂的身軀明顯長大,可祂的吞噬卻一刻都沒有停下,母神信徒的屍體仿佛無窮無儘,總有信徒前來赴死。
一點一滴的積累下,祂的成長開始難以忽略,攻擊越來越難躲避,龐大的身軀隻是移動就能造成恐怖的破壞。
在戰場上的護教軍越打越是心寒,強大的怪物也就算了,不停赴死的母神信徒才真正讓他們感到恐懼。
這些母神信徒們排著隊,一個接著一個上前用血肉迎接子彈,臉上既沒有狂熱也沒有恐懼,仿佛沉默寡言的石頭。
這些沉默的石頭用血肉築成了高牆。
他們明明如此弱小,卻擋在了【慈母】身前,仿佛工蜂拱衛著蜂後。
護教軍們扣動扳機的手都開始發麻,可對麵的母神信徒卻恍若未覺,緩慢但堅定的前進著。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凱爾咬了咬牙,高喊道:“婆婆,我們得撤退了!”
【慈母】變強的速度越來越快,護教軍雖然還能周旋,但已經開始險象環生,現在再不走,可能就撤不出去了!
“密修會那邊怎樣了!?”凱爾心急如焚。
然而一直在戰場上掠陣的婆婆卻沒有回應他,正當凱爾心中發狠,準備不管不顧的撤離時,一陣馬蹄聲忽的從不遠處傳來。
砰!
一聲槍響,狹小的彈丸飛向了【慈母】,淹沒在了祂的血肉中。
戰場上安靜了片刻,護教軍與【慈母】一齊看向了戰場的另一側,那裡一隊騎兵正越過街角,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稍稍來遲了,卡斯特爾的盟友們。”一聲高喝傳來。
“王子?!”凱爾有些驚訝的脫口而出。
這隊騎兵正是港衛隊的精銳,他們雖然麵上仍然帶著恐懼,但依舊還是來到了戰場。
當先一人正是王子,他手中的火槍還緩緩冒著硝煙,被他隨手插進了腰間的槍套中。
他一隻手抓著韁繩,熟練的操控著馬兒從【慈母】身前劃過了一條弧線。
【慈母】的視線被這隊港衛隊吸引,護教軍難得的獲得了片刻喘息的時機。
“凱爾隊長,那,那不是王子嗎,他居然親自上了戰場?”
凱爾沒有回答,他也很是驚訝。
王子怎麼說都是一地領主,提斯大公他親自上戰場?
這
凱爾也說不好這到底是英勇還是魯莽了,他隻是震驚的看著港衛隊一行人向著【慈母】衝去。
他們沒有穿戴任何盔甲——這很好理解,在這樣的戰場上,盔甲隻會是累贅,輕裝上陣反而能多少靈巧一些。
這一隊士兵每人都背著好幾支火槍,護教軍的栓動步槍隻需要填入子彈然後上膛便可以再次發射,但火槍不行,明顯麵對【慈母】時根本沒有機會重新裝填,因此他們選擇多帶幾支裝填好了的火槍。
可這也讓凱爾有些困惑:他們這些護教軍用栓動步槍都無法取得戰果,王子為什麼會認為港衛隊能用火槍做到?
這隊騎兵明顯相當精銳,他們有的麵色發白,有的牙齒不停哆嗦,有的害怕得身體都僵硬了,可就算這樣,也沒有一個人掉隊。
王子與加拉哈德衝鋒在前,士兵們跟隨在後,他們手中的武器在巨大的肉山麵前仿佛玩具一般,可他們依舊咬著牙向前衝去。
這一幕深深的刻印進了凱爾的腦海中,他原本隻不過是萊茵工廠中的一名苦工,對貴族騎士那一套東西嗤之以鼻,可看著眼前一馬當先的王子,卻有種莫名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倘若跟隨著這樣的主君戰鬥,哪怕前麵是邪神,他也敢向前衝去吧?
哪怕是他這樣的膽小鬼。
凱爾好像漸漸明白王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了。
他們這些護教軍,早已與怪物進行過不知多少場戰鬥,與超凡者,與報喪女妖們一齊並肩作戰過,強大的敵人也是敵人,無非就是難打一些罷了。
可王子與港衛隊,他們都是普通人。
他們麵對的最強大的敵人,也不過是碼頭上的黑幫,零散的邪教徒。
他們麵前的【慈母】,是真正的邪神,他們仿佛向著一座山嶽衝鋒。
港衛隊沒有被嚇得發瘋,便是他們意誌足夠堅定了,而戰鬥?
凱爾的目光落在了王子的身上。
這個人仿佛永不會畏懼一般,他永遠衝鋒在前。
他明明有著數不儘的榮譽與財富,卻毫不在意的將其拋在一邊,親自走上戰場站在士兵身前。
邪神宛如山嶽不可戰勝,他便像那高牆,為身後的士兵們擋住了恐懼。
害怕的,畏懼的,祈禱的,無助的,這些情緒在看到他的背影時便消散了。
王子或許殘暴,狠辣,視人命如草芥。
但他出現在了這裡,帶領著凡人們直麵邪神。
凱爾忽的有所明悟,隻有他在這裡,士兵們才能拿起武器,血港才有最後一絲希望。
可希望在哪裡呢?
【慈母】麵前,這一隊騎士也不過是群大點的螞蟻,勇敢還是懦弱,不過是選擇死亡的姿勢而已。
在眾人的注視下,奔行中的王子舉起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