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王子一愣“他們不是從來不乾涉世俗嗎？”
在四大教會中，燭光會是與當地領主關係最好的。
這些人似乎對凡俗毫無興趣，無論領主是賢明還是暴戾，都完全不加乾涉。
他們的信徒被領主征稅，他們不在乎，他們的信徒被屠殺，教廷也不在乎。
隻要軍隊沒有殺進教堂中，哪怕在教堂門口做出褻瀆之舉，燭光會的神甫們也是冷眼旁觀。
燭光會的信徒們不會造反，教堂中又有聖水售賣，還能幫忙解決領地上的超凡異變，哪有領主會討厭這種存在呢？
“在你心中，教會隻是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情，對吧。”伊莎貝拉輕聲說道：“但有一種情況，會讓教廷插手世俗。”
她緩緩的抬起了雙眼，目光落向了牆上的裝飾掛架，上麵擺放著一支精致的槍支。
栓動步槍，卡斯特爾贈與血港的禮物。
“任何技術的改良，進步，都會被教廷直接派人定點清除，沒有審判，沒有辯解，這是教會的禁忌。”
“教會並非不乾涉世俗，而是將世俗圈死在了這裡，他們如同養著牲畜的農場主，任由牲畜在圍欄內打架，隻要你不試圖跨出來，就不會搭理。”
“我們就是教會圈養的牲畜。”
伊莎貝拉的語氣冰冷了幾分。
“你知道嗎，之前加拉哈德的工廠中，出過一個小夥子，他一個人就改良了整套的蒸汽機，傳動效率增加了三成以上，而且沒有觸發認知乾涉。”
“假以時日，未必不是下一個大賢者布魯諾。”
“我派人觀察了他很久，甚至清空了附近的工廠防止認知乾涉爆發，可後來這事讓教會知道了。”
“若安家族的那個於勒，一人殺光了所有駐紮在那裡的騎士進入了工廠，就這麼將他殺死在了工廠中。”
“那時我看著他的屍體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帝國擺脫教廷的囚籠。”
“我簽訂了無數的冊封書，讓邊境伯爵去往帝國四境，那裡沒有教廷，還有希望。”
“但還是太晚了，帝國是建立在教廷與貴族的根基之上，少了任何一個，都隻會徹底倒向另一方。”
“我殺的貴族，太多了。”
“教廷已經準備除掉我了。”
“但我是誰！他們能殺的了我！？”
“那些陰溝裡的蟲子，自以為滲透了皇宮就勝券在握，卻不知給了我一個機會，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這次我要推倒一切，重來！”
伊莎貝拉看向半空，忽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於是我來到了血港，這裡沒有教廷，如今也沒有貴族了。”
王子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本以為自己的隱忍與刺殺是場成功的謀劃，現在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棋盤上的小小棋子。
他的所有行動都被利用，無論是複仇還是刺殺，都是彆人計劃中的一環。
無聲的交鋒在水下進行，水麵之上的冰山一角，卻被他當成了一切。
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開口：“竟然是這樣竟然是這樣可你也不必如此趕儘殺絕，將那些貴族逐出領土不就是了”
“你在說什麼蠢話！”伊莎貝拉臉上怒色一顯，卻又迅速冷靜了下來“你知道嗎，我倉庫中的糧食，足夠讓血港的人們吃飽，哪怕是那些底層的饑民們，至少不至於餓死。”
“可你卻沒有開倉放糧”王子本想指責，說到一半語氣卻又弱了下來“你一定有著什麼難言之隱吧？”
“嗬，算你聰明，你知道最高效把糧食放下去的方式是什麼嗎？”
“什麼？”
伊莎貝拉把腿從桌子上收了回來，站起身，走到了窗邊。
她指著窗外的一片片焦土與廢墟：“就是這樣！”
“什麼意思？”
“我把糧食放下去，無論以何種方式，最終大部分都隻會來到貴族的口袋中，邪教徒屠殺上城區，不過死上一兩百人，我若開倉放糧，餓死的何止一兩千！？”
她的臉上滿是戾氣與怒火：“這群吸血鬼，寄生蟲，肮臟的蛆，吃屎的馬麵魚，他們會吞下每一枚裡奧，不顧彆人的死後，他們的愚蠢隻有一種結局才配的上——”
“死！”
她憤怒的向著外麵吐了口口水，才坐回了椅子上。
王子似乎被她的氣場震懾住了，過了許久才喃喃的開口。
“可他們都是貴族，貴族怎能與平民相提並論”
伊莎貝拉聞言昂起了頭，伸出拇指指向自己：“我是帝國的女皇，所有人皆是我的臣民，無分貴賤，他們以為自己是貴族？在我這裡，他們與那個接了三個頭的湯米一樣，沒什麼差彆。”
“不，他們還不如湯米，湯米隻吃一份糧食，而那些貴族，隻會把糧食吃貴。”
“誰給他們的權利，踐踏我的臣民？”
王子聽的暈暈乎乎的，貴族與平民們沒什麼差彆？這種話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可將其說出口的偏偏就是帝國最尊貴的那位女皇。
他願意善待平民，但那隻是出於他天性中的善良，可在他心中貴族到底是比平民更加優秀的。
可若說優秀
窗外的焦土還在那裡擺著，貴族們分發糧食，真的還不如一群邪教徒公平嗎？
王子心中有太多的話想說，可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他一直在堅持著心中的正義與公理，可此刻他卻恍然發現，自己所謂的正義比眼前的暴君還要淺薄。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小王子。”伊莎貝拉的語氣又變得懶洋洋的。
“還有我想知道你為何不殺了我，剛才你問尤安，他有什麼價值，可我的話我想不出我還有什麼價值。”
“你當然有價值了，你幾乎是帝國最有價值的一個。”
“啊？”王子愣了一下，有些迷茫：“是，是因為我刺殺了你，完成複仇？”
“當然——不是。”
“那”
“是因為你知道我的身份啊，我生來就要站在舞台中央，當然少不了觀眾，你最大的價值就是坐在台下，見證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伊莎貝拉語氣傲慢：“記得努力為我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