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可在格溫的眼中,一個個半透明的身影卻浮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這些都是她的朋友,幻想中的朋友。
“嘿,格溫,又來找我們玩了嘛?”一匹純白色的馬兒一邊說著,一邊蹭了蹭她的臉蛋,身上的白色鬢毛如海浪般波動,肋下一對翅膀上滿是蓬鬆的羽毛。
“哼,她隻會在遇到麻煩才召喚我們出來。”旁邊的少女雙手環抱,冷哼了一聲。
這少女和格溫長相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個子高挑了許多,白色的長發垂落到腰際,身材完美,麵容冷峻,身上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盔甲,手提長劍。
像一團安靜燃燒的冰川。
這是格溫幻想中長大了的自己。
旁邊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鬨了起來。
“哇,小小格溫,你不要這麼說,我就不能隻是單純的想你們嗎?”格溫一臉誇張的傷心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淚來,可她的眼中卻滿是開心與滿足。
格溫很幸福,有著如此多的朋友陪著自己。
最開始這些幻想朋友隻存在於自己的想象中,可愛的寵物,長大後酷酷的自己,還有隨叫隨到,總會與自己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們。
每當孤單時,痛苦時,肚子餓得發昏時,她便幻想著有一群朋友,關心著她,幫助著她,替她去做那些她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她清楚的知道這些是幻想,卻止不住的想要沉淪。
可在有了鏈接之後,一切都不同了。
【船長】的建議讓她活了下來,【薯條】的鼓勵讓她有了勇氣,【權杖】
【權杖】的知識,讓她的這些朋友們成了真。
在格溫虛弱的快要死掉的時候,鏈接中的朋友們曾經給她出過許多主意。
比如如何分辨各種野菜,比如如何去找吃的,比如如何接近無識之海。
格溫現在還記得那個時候,幾人在鏈接中討論著——
船長:『你那野草還有嗎?』
權杖:『等下,我有個好辦法,就是可能會涉及超凡。』
薯條:『!!!』
權杖:『放心,並不是讓她成為超凡者,隻是靠近無識之海而已,超凡者的體質要遠強於凡人,就是因為長期接觸無識之海的海水。』
權杖:『隻要沒有正式踏入無識之海,就還是很安全的——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絕對不要跨過界限。』
權杖:『雖然不知道這鏈接來源於何方,但既然能夠在其中交流,就說明我們有足夠強大的意誌,對於凡人來說,就是強烈的願望。』
權杖:『你有沒有特彆想要做到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想要做到,強烈到足以扭曲忽略現實?』
想要的東西
格溫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想要朋友。』
權杖:『』
權杖:『好,記住這個願望,它即是你意誌的體現,接下來你要將它當做一把刀去打磨,讓它日漸鋒銳,直到現實的高牆在它麵前也不堪一擊。』
權杖:『將意誌淩駕於現實之上,便是超凡,可你若不去踏過這條界限,就可以在無識之海邊上徘徊。』
薯條:『無識之海是什麼?』
權杖:『是超凡的起始與終結,是世界誕生之處,亦是終末的歸所,沒有準備便踏足其中,隻會變成扭曲的怪物。』
船長:『如果做好了準備呢?』
權杖:『會變成不那麼扭曲的怪物,也就是超凡者,沒有任何手段能完全規避無識之海的侵蝕,種種超凡途徑不過是保下了你的一部分而已,剩下的部分依舊會被扭曲,由此也就成為了不同途徑的超凡者。』
權杖:『無識之海很是危險,可隻要能抵擋住誘惑,不要踏足其中,你就是安全的。』
薯條:『等等,我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如果隻要磨煉意誌就能踏入無識之海,那些意誌堅定的人不是很容易就會變成怪物麼?』
權杖:『並不會,想進入無識之海,不僅僅需要淩駕於現實的意誌,還需要知道路。』
薯條:『路?』
權杖:『對,你若不知道無識之海在何方,意誌再強大也沒用的。』
薯條:『原來如此,那所謂的路是什麼呢?』
權杖:『你已經知道了。』
薯條:『啊?』
權杖:『“淩駕一切的意誌可以進入無識之海”,知道這件事,便是通往它的路。』
薯條:『』
薯條:『等等,我捋一下,你的意思是,當得知如何進入時,就可以進入了?』
權杖:『是的,所以說知識即是汙染,這也是各大教會封鎖超凡知識的原因之一。』
權杖那時還在不停講解著,幾人都沒有注意到,格溫許久都沒說話。
想到這裡,格溫心中歎息了一聲。
就是那時,她的命運發生了轉變。
權杖姐姐也是好意,但她大概沒有想到,在她提及了可以進入無識之海的瞬間,格溫便已經淹溺在了海中。
格溫還未聽到下一句的警告,便已經越過了界限。
她的父母死去了,她的朋友死去了,曾經看著她長大,笑著與她說話的鄰居大叔也死去了。
村子安靜了下來,又漸漸荒蕪,最後變得破敗。
她卻在地下室中呆著,靠著父母提前備好的糧食與水井,靠著幻想出的朋友,度過了無數的日日夜夜。
權杖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的刹那,她的朋友們便於她的身邊顯現。
沒有人想到,她的願望是如此強烈,強烈到早已淩駕於現實之上,隻需知道前方還有路,便已推倒了現實的高牆。
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一切已無法挽回了。
她的意識就這般在那無垠的深海中越沉越深。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束光,柔軟的光,如繩子般連接著她,通向了遠方。
即將溺亡的格溫拚儘最後一絲力氣抓住了這光,它一路拽著她,從無識之海中掉回了現實。
從那一天起,她便總能看到自己身上有一根線出來,不知去往了何方。
而不久前,她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了這線。
那是一個棕色頭發的少女,穿著靴子踩在了下城區的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