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不說話不是不願意看,而是在偷偷看麼。”
麵對小老爹意味深長的笑容,舒往季離身旁湊了湊,她似乎對於淵陵王並不感冒——
是因為龍脈麼?季離思索。
陵王擁有龍脈分出的靈樞之力,作為悖論的舒目前正處於被削弱的狀態,所以本能會規避這種強大的靈樞?
至於舒所說的小老爹的謊言,他倒是沒有太在意,兒子爹怎麼都不會害他這一點是無需懷疑的。
將季離眼中的思慮看在眼中,小老爹繼續道:
“既然偷看了,那為什麼不再多看幾眼呢?”
“我不想挑釁龍脈。”
“無妨,你可以看,看得仔細些,專心些。”
舒凝視著淵陵王數秒後,眼中的金光逐漸淡去,鬆開了攥住季離的手掌,用埋頭繼續乾飯的動作撤回了之前的質疑。
小老爹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走吧。”
淵陵王將季離帶到了門外,也不在乎裡麵的舒是不是會偷聽,門就這麼虛掩上。
“你這樣的試探不見得會多有用。”季離道。
淵陵王不置可否。
讓季離去禁城的理由,是淵陵王故意說給舒聽的,不算完全的謊言,但也並不不全是實話。
如果舒沒有戳穿他,那麼淵陵王將會認定舒的存在對季離有害,也對淵陵王府有害,她心中有彆的想法。
這樣的話,淵陵王會想方設法將舒挪出淵陵王府遠離季離,禁城就是個不錯的地方,很適合用來囚禁悖論。
現在舒直接當著父子的麵戳穿了他這個當爹的話,這至少證明,舒對於季離是有善意的。
這隻是試探,不能作為判斷舒真實想法的絕對依據,因為舒的真實之眼隻要深入多看幾眼,就能發現淵陵王是想要試探她。
但她對神州龍脈的忌憚已經被淵陵王算在心底,所以在舒初次對季離表露態度的那一刻,淵陵王就已經得到了答案。
“她對你抱有基本的善意,提醒你我在說謊,雖然那並不是完全的謊言。”
小老爹深沉點頭,隻不過放在他如今的造型上,多少讓季離有點兒難繃。
如果說之前的小老爹一身長衣飄飄,留著長發,還能算是個頗有仙氣的小金童的話。
如今因為季離的緣故,被一把火給頭發全燒光的緣故,那鋥油瓦亮的光頭看著就像是偷道士衣服穿的和尚,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的眼神讓我很想揍你。”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兒?”
淵陵王沉默數息道:
“趁亂突襲你和美尼斯公主的人背景查出來了,猜猜他們是誰的人?”
季離道:“必然不是多國來使的人,要麼是背景乾淨的恕龍人,要麼就是背景絕對複雜的三姓家奴,或者下水道裡的臟老鼠。
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們和禁城有關聯。”
小光頭雙眼一亮:
“哦?講講。”
季離道:
“沒什麼好講的,如果說是螣君刻意設計讓我和舒撞上,設計讓我卷入多國拜訪的漩渦中,那麼我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隻要順著這個思路,他想要讓我繼續發揮暫且不知的作用,必然會在暗中煽風點火。
從另一個角度考慮,他醒過來之前都是我主動去找事,他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是事情在找我,事情真的會有那麼巧麼?”
淵陵王點頭:
“不錯,不愧是我兒子……”
季離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跟你有屁關係?”
淵陵王臉上一黑:
“給我好好說話,頭發的事情還沒找你算賬!”
繼而歎氣道:
“螣君要見你。”
“讓你去禁城的事是表麵上的說辭,也是他對皇族內部和下麵表示邀請你的說辭。”
季離眉頭微皺:
“你帶我去?”
“他隻要見你一個人,所以我根本不放心。”
淵陵王背著雙手,開始原地踱步:
“在蜃都高位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螣君更是如此。雖說襲擊者的深層背景和禁城有著些許瓜葛,也隻是我的推測。
不過以我對螣君的了解,襲擊者的背後就是他,隻是做得滴水不漏罷了。”
季離雙手抱胸靠在門邊:
“你覺得這搞獨裁的是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淵陵王搖頭:
“也許是想利用你成為多國拜訪的焦點,或者對你本身感興趣,畢竟你足夠獨特,也不外乎是造題發揮,目的就是舒的可能。
當然他對你采取的所有行動,又或許是為了將來的另一目的考量和布局,可能性並不少。
說到恕龍的帝王,總是能讓人想到心思深沉的標簽,螣君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你知道他要你去的是什麼地方麼?”
季離眉頭一挑:
“聽起來不像是要我過去給他下跪。”
“禁林,他要在禁林見你。”
禁林,即禁軍的大本營,坐落於禁城的最深處。
在了解禁軍相關情報的時候,季離隻知道那裡有全恕龍最大的龍脈溝通處,就和淵陵王府靈薄獄中點燃魂血的現場類似。
皇族子弟都會在那個地方點燃魂血。
“除了皇族子弟外,曾經應邀進入禁林的隻有三種人。”小老爹鄭重其事地豎起手指:
“第一種,忠臣和陵王。”
“第二種,疑似在未來會對螣君和恕龍造成重大危害的人,重點是前者,即欽定的‘奸臣’。”
“第三種,死人。”
“往往第二種會很快變成第三種,因為在他們離開禁林後不出半月,就會死於一場異常事件。”
季離笑道:
“感情是讓我上刑場。”
“說不準,但‘禁林’不僅是皇室的覺醒儀式現場,還是禁軍的大本營。
讓一個人去‘禁林’這種行為本身就具備某種含義,更何況你還是陵嗣子這其中問題很大,所以我不打算讓你去。”
淵陵王停下踱步,看向季離:
“最近孤陵王經常出沒在禁城內部,似乎是在打聽什麼消息,這讓我跟他多了些接觸。如果你做他的義子,他願意保你離開恕龍,遠離螣君的網羅。”
季離額角青筋一跳:
“你最好彆說你答應了。”
你這爹當的還真行,自己一個人當著不爽,還要介紹個同行來一起當?
“當然沒有。”小老爹斜視一眼,斬釘截鐵,“決定權在你。”
“我還可以安排船隻送你離開恕龍,白島的外交團大部隊還在交接入境中,是個讓你直接去白島的機會。”
“我不明白,就算螣君對我有興趣,也不至於讓你大動乾戈。”
“因為你不了解他。”小老爹看了一眼季離:
“螣君這個名號,是在神州龍脈的影響下,為民而生的,這是‘君’與‘帝’最大的區彆。”
“但是他,並不滿足於隻作為‘君’存在於這個國度之中……”
……
“所以,你還是沒選擇走?”
“當然。”
遺產實驗室中,菲林規模驚人地端坐在季離的正對麵,大腿上平放著一本李江行的手記。
這幾天她除了養傷之外,就是靠看這些手記來打發時間。
“既然他想對我布局,那我當然得親自去會會這土皇帝。如果他真想要對我做什麼,能不能走成還真不一定。”
菲林道:
“既然你已經有了想法,為何還要來問我?”
“小老爹對這事兒的態度有些過於看重了,我需要人為我兜底。”
大雷頓時露出微笑:
“還真是直言不諱哦。說起來,和那位美尼斯公主交鋒的過程中,你似乎成功動用了我的力量……”
季離點頭:
“那種扭曲,我成功控製了它,這能夠讓我在短時間內具備媲美冥照的力量,缺點是會存在明顯的弱點。”
“黑山羊,當初金彌紗把你帶到我麵前哭哭啼啼讓我救你的時候,我真慶幸我那時的感覺是對的。”菲林歪了歪頭,雙眼漸漸眯起。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好了。”
“我當然是在讚美你,親愛的同類。”菲林緩緩起身,異於常人的身高很輕鬆就能帶來驚心動魄的壓迫感:
“借你的實驗室,我的恢複速度很快,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得在時間流域中漂上好一會兒,幫你,是理所應當。”
她伸手一探,一個影像紊亂,視覺模糊的物體出現在了手心。
很快那東西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懷表,她將其交給了季離:
“帶上這個,我和你一起去禁城。”
“隱蔽性?”
“指針的撥動代表著時間的流動,我的意誌能夠藏匿其中。無論是力量還是你所不知道的知識,乃至麵對螣君該有的姿態,我都可以幫你。
如果事情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不得不動用武力的話,你如果能再次動用我的碎片力量,那麼那股力量將會得到增強,我教你,如何得心應手地掌控時間……”
說著,四周的空間化作黑白交疊,仿佛有哢嚓的輕響,菲林的身影支離破碎。
聲音再度出現時,直接回蕩在了季離耳邊:
“好了。”
季離感知到手中的懷表內多了一抹力量,正隨著菲林主動解除對季離的“觸碰”而迅速消失。
即便菲林的聲音還在耳邊,這懷表看起來也就是個普通的懷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