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雙眼含笑,卻句句紮心,每說一句,二狗的臉色就差上幾分。
他眼珠子不斷轉著,腦子不算靈活,見識又淺薄,總覺得楚璃是要害他。
楚璃見他冥頑不靈,隻丟下一句:“把他關起來,用鐵鏈鎖住。”
而後,不再管二狗鬨騰,迅速去往其他幾個窩棚。
沒一會兒功夫,楚璃便帶著曹榮海的手下,又提了三個人到大廳裡。
曹榮海見此,眼皮子直跳,湊到楚璃身邊小聲問:
“這三人也吃人了?”
楚璃點點頭,曹榮海立刻像吃了蒼蠅一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傅珩的神色同樣不好看,“就這三人?”
楚璃點頭:“隨我們一起入城的流民,就四人有問題。”
雖然隻有四個,但一旦他們“發病”,夜裡瘋狂咬人,不出片刻,整個難民營地都會淪陷,若是再衝入城中,後果不堪設想,也難怪佟城主不願再收容流民入城。
在這一點看,佟城主的決策並沒有錯。
楚璃重新坐回上首,這次不用她問,曹榮海便拿出官威,對此三人一通審問。
這三人沒有二狗嘴硬,很快就在曹榮海的威逼利誘下,全招了。
“大人,並非我們一定要吃那東西,我家婆娘肚皮不爭氣,聽說吃人的肉可以懷胎,我跟我婆娘就都吃了,結果真懷了,就是逃難時走散了……”
“我家情況差不多,也是聽說吃了人肉可以多生兒子,不過俺媳婦不敢吃,就我吃了。”
另一個人神態衰敗,形容枯槁,他咳嗽了幾聲道:
“我快死了,經人介紹說,有個雲遊仙人能幫人去除病魔,我就去了,那位仙人說隻要吃人肉,可以治我的病,我不想死啊,況且我吃的是死人肉,不是吃活人。”
他話落,又猛烈地咳嗽起來,這次還咳出了血沫子,臉色亦差了幾分。
楚璃靜靜地聽著,隨後冷笑起來。
笑聲如夢魘潛入三人的心頭,他們似如夢初醒,猛地一驚。
“我們,我們被騙了?!”
“肯定被騙了,給我支招的也是個雲遊仙人,他還收了我二十兩銀子,那可是我們全家好幾年的口糧錢!”
“可惡,我那也是雲遊仙人,看著仙風道骨的,沒想到竟是個騙子!”
騙子也就罷了,他騙人的手段如此惡劣,居然誆騙他們食人肉!
那病殃殃的老頭更是麵如死灰,悔恨憤怒,不斷用枯枝拐杖敲著麵前的地。
“畜生啊,連我這個半截身體已經入土的老頭都騙,我早該猜到的,吃了幾月不見好轉,反而更糟,我為了治這病,老婆子死了,女兒也被賣了,作孽啊……”
蒼老沙啞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悔恨,楚璃卻無半分同情。
從他們選擇相信那個雲遊仙人開始,從他們的第一口開始,就自動放棄了人格,他們蠶食同類,已經不能叫人了。
曹榮海聽得心驚肉跳,他在官場上沒少聽說駭人聽聞的事,可比起眼前這三人的事,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以前他就聽一些地方小官吏說,愚民愚民,愚不可及,有些根本無法教化。
他們沒有認知,或者說認知很極端,什麼炸裂的事都做得出。
現在看來,這是真的。
傅珩全程麵無表情地聽著,當知道他們食兩腳羊並非是因為食不果腹,被迫如此,心裡鬆了口氣。
但那雲遊仙人竟喪心病狂至此,教唆他人食兩腳羊,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很快,傅珩便讓影衛接手了這幾人,包括二狗。
他要從他們口中查出雲遊仙人的來曆,此等危險人物,必須將其繩之以法。
楚璃見傅珩願意接手,自然樂見其成。
北靈城的詭事,就是這些食過兩腳羊的流民在作祟。
他們失了人格,每當陰盛陽衰之時,便是他們變得嗜血殘暴,失去自我的時候。
一旦發病次數多了,最後就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直到被耗儘精神力而亡。
隻要把源頭控製住,便不會再出現傷亡。
又過了一會兒,佟城主和趙知府雙雙前來。
他們不知出於何種目的,興許是擔心曹榮海沒什麼本事,把事情辦砸不說,還連累城中百姓,所以來當監工。
但來等著看熱鬨的心思肯定也有,他們似乎猜到這次進入的流民會出問題一樣,等著過來抓曹榮海的錯,好在幽王麵前狠狠貶損他。
若有機會,立功一件。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關注北地的情況,曹大人隻是花了些銀子,便在聖上麵前成了功臣,他們若是能在幽王麵前立功,肯定能得聖心,說不定就此上京赴任,從此官路通達……
“曹大人,你怎麼在這兒喝茶?”
當兩人到了地方,發現曹榮海居然在月下擺桌,悠閒地喝著茶,惱怒之餘,又有些幸災樂禍。
曹榮海抿了口茶,神情愜意。
“兩位大人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在這之前,楚璃已經帶著大仙兒和大將軍離開此地,去了城中。
傅珩將那些食人的畜生交給黑煞親自審問,自己跟在楚璃身後。
“回去了?”
楚璃頭也沒回:“事情還沒完全結束,得去城裡轉一轉。”
楚璃和傅珩打啞謎,傅珩快走幾步追上,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不是要去探究,為什麼那些人在城外不發瘋,偏偏進了北靈城才發作?”
楚璃心中一歎,果然這廝還是聰明,思考問題也十分全麵。
“王爺猜得沒錯,這城裡有誘發他們變得嗜血無情的東西,得找出來才行,還有他們口中所說的雲遊仙人,也極有可能是個邪修,必須找出來,將他滅殺。”
楚璃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在月光下淩厲又深邃,與她這副病弱的身體格格不入。
傅珩神色一閃,餘光略過楚璃宛若銀雪的臉,又是邪修,自從認識此女以來,以前從未接觸過的邪修,頻頻出現在現實中。
她說北靈之事,可能又與邪修有關。
這會是巧合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有意安排好的,暗處有雙無形的黑手,已悄然伸向了東蒼國。
是縝密的布局,還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