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迎著傅珩吃驚的目光,突然咧嘴一笑。
她現在很喜歡看這男人打破常規的表情,以前她就沒見過傅珩多少神情變化,總以冷麵示人,在她麵前雖然會柔和許多,尤其在床笫上,但尋常時候,他麵冷無心。
人人口中難以接近的戰神,好似就該是那高嶺之花,觸碰不得。
能得見那麼豐富的表情變化,楚璃覺得很爽。
換個身份,不光能輕鬆應對傅珩,還可以欣賞他不一樣的麵,做回王妃後,或許就感受不到了。
傅珩並不知楚璃思緒已是百轉千回,他收起驚訝的表情,重新變回了那個高不可攀的冷峻王爺。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墳圈子。”
聞言,傅珩猛地刹住腳。
原本已恢複平靜的神情霎時變化莫測,差點裂開。
他忍不住起手柔鬆緊擰的眉心,好言相勸。
“楚姑娘,你說你一個女子,大半夜去什麼墳圈子?”
他就不明白了,什麼墳非得大晚上去,白天不行嗎?
楚璃沒有多餘廢話,言簡意賅解釋:“挖祖墳。”
得,原來是大逆不道地挖祖墳,難怪要挑深更半夜。
楚璃怕他半途溜走,接著又補充了句。
“王爺還記得傀儡符嗎?”
傅珩不明白楚璃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楚璃勾唇一笑。
“那王爺不妨期待一下,一會兒有好戲看。”
傅珩頓時挑眉,與傀儡符有關的好戲?那他可得好好期待一番。
到了墓園,兩人相繼躲過守墓人,來到楚家族墓所在。
榮城裡有錢有權人家的祖墳全在這兒,這地界風水不俗,便建了墓林。
楚家也算富了幾代人,在這裡有座祖墳不稀奇。
楚璃找到楚山的墳,手一指,對傅珩道:
“王爺,挖吧。”
傅珩:?
他看看楚璃,又看看墳,臉黑沉沉的。
“膽子大是好事,可若是膽子過大,也可能是禍。”
看著傅珩雙眸中已醞釀危險,楚璃絲毫不慌。
“王爺你不挖墳,我怎麼給你看好戲?”關鍵她也不想挖墳,嫌累。
傅珩眉頭深鎖,“你挖這墳做什麼?不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本王不做這缺德事。”
“墳是楚老家主的,是他把我帶回楚家收養,墳裡或許有關於我身世的線索。”
楚璃真誠回答,傅珩與她這個身份沒有什麼利益糾葛,告訴他真實情況也無妨。
傅珩聞言神色微閃,抿唇間,表情透出幾分不自然。
“你退後。”
楚璃也不多話,等她退了幾步後,傅珩當即出手,運起內力,一掌轟在了墳包上。
隻聽一聲悶響,墳包炸了!
衝天而起的土渣子到處亂飛,附近幾個墳包都遭了殃,現場淩亂不堪。
楚璃有些心虛,恐驚擾逝者,引來天道罰她,但細一看,遭殃的墳包都是楚家的,其他墳包完好無損,她立刻安心了。
看來老天是有眼睛的,楚家一門遭此無妄災不冤。
“遭了,還有守墓人。”
楚璃可不想被人知道她來過,出府時都是小心翼翼的,可不能栽在守墓人這裡。
傅珩立刻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本王的人會料理,墳已挖開,到你了。”
楚璃:……
她差點忘了,這男人無論到哪兒,暗中皆有影衛跟隨,需要善後的事根本無需操心。
傅珩這一掌威力不大不小,剛剛好炸開墳包露出裡麵的棺材,並且連棺材板也幫她炸開了,他控力的能力毋庸置疑。
“不錯,這墳挖得甚好。”乾得好咱就表揚,一張嘴的事。
傅珩似乎很受用,環抱雙臂,正好整以暇地等著楚璃口中的好戲。
楚璃走到被炸開的墳包邊,伸頭往裡探,楚山隻剩一副骨頭。
她記得楚山是在楚夢快八歲時死的,死了快十年。
楚家人對這位老家主都很尊重和欽佩,是他扭轉了楚家無子嗣的窘境。
包括榮城不少百姓也都覺得這老家夥有些本事,他在外似乎有邪門的人脈,領個娃回來,家裡幾個兒媳婦的肚子就相繼大了。
楚家能有如今這般家業,也有老爺子一份功勞。
不過楚璃對楚山沒好印象,是他將年幼的楚夢推向了深淵。
楚夢三歲來楚家,過了不到一年的“嫡女”日子,在楚家正統相繼出生後,她從雲端一下跌入泥潭,從此過起了狗都不如的日子。
楚山明明知道,卻從未製止府裡人對楚夢的打罵和虐待,有時他自己喝高了,也會對年幼的楚夢拳腳相加,說些難聽的話。
對於這樣一個造孽的糟老頭,楚璃恨不得替楚夢將他鞭屍。
傅珩站在一邊,沒有催促楚璃。
他感受到了她身上隱隱浮現的情緒波動,細細打量她。
不知為何,傅珩總覺得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違和,透著一股悲憫,好像在以另一個身份,憐憫楚夢的經曆一樣。
傅珩已徹查了楚夢,包括整個楚府是如何對待她的,他都知曉。
對於其遭遇,連一向淡漠的傅珩都覺得同情,世間女子若遭遇這樣的一家子,能有幾個挺得住?更何況還能如楚姑娘這般,性子堅韌,本事了得。
如果他是楚夢,必定痛恨楚家入骨,三年蟄伏歸來,定會攪得楚家血雨腥風。
在傅珩看來,楚夢絕對有這樣的能力,可她並沒有那麼做。
就在剛剛,看到仇人頭子的屍骨,楚姑娘麵上隻有淺淺一層痛恨,更多的則是一種悲憫歎息。
她在為誰悲憫歎息?
“你不恨嗎?”傅珩發問,他想看看楚夢恨起來,能做到什麼地步。
楚璃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隻是語氣格外平靜。
“恨啊,怎麼不恨?他們幾乎毀了我。”
“你想殺了他們嗎?”
傅珩問得很直接,楚璃聞言愣了愣,隨後淡淡搖頭。
“不殺,亂造殺業非玄術師所為,他們雖然可恨該殺,但若為了這些人斷送我的修行,不值得。”
傅珩信了,心中猜疑消散。
楚璃的眼神迅速略過傅珩的臉,心裡陡然一沉。
這廝好敏銳,他追問這麼多,八成還是懷疑她是否是楚夢。
對於楚家,她的確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憤恨,也從未想過真的要將他們屠戮掉,的確是因為覺得不值,她不想因此背負因果。
但就因為她這般寡淡的表現,反倒讓傅珩起了疑心。
看來以後該演得浮誇的時候,還是不能太敷衍,有些人心細如塵,不好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