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正事說完。”
“初次見麵，請你喝酒。”
衛恩取出從蒙托亞家族莊園帶來的紅酒，又拿出兩隻由紫色寶石磨製得閃亮、邊沿鑲嵌金線的高腳杯，啟開瓶塞，倒了兩杯紅酒。
透過寶石酒杯可以看到鮮亮的紫色。
衛恩遞給貝爾托莉絲一杯，自己則端著酒杯輕輕晃了晃，僅到杯底上緣的酒水流動著，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果香。
貝爾托莉絲接過酒杯向後靠了靠，提起酒杯放在鼻間聞了聞，心下卻是不以為意。
她不好酒，也不常喝酒。
但數個紀元以來，仍品嘗過由神明在國度內釀製的酒水。
就如被她和奧爾菲斯聯手打爆的“太陽神”賽勒恩特，他就曾經釀製過一款名為“烈焰紅唇”的紅酒，所用材料是“殺戮”國度內生長出來的“血齒花”，經由“太陽烈焰”本源蒸製而成。
哪怕是擁有國度的神明飲用“烈焰紅唇”後，都能感受到一股暖入本源的烈焰，那一絲絲“殺戮”本源的刺激下，讓他們從本源核心到靈魂、精神乃至肉體，都能感受到酥麻。
貝爾托莉絲抿了一口，隻覺得口齒留香，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恭維道：
“還不錯。”
以普通人的技術釀造出可以入口的酒水，隻能用“不錯”二字來形容。
衛恩輕笑道：“采摘自南大陸的果蔬，又有東大陸成熟的技術生產，即便是新酒味道也很不錯。”
“這樣的世界，值得你我共同守護，不是嗎？”
這樣的紅酒自然入不了“風暴之主”的眼，但衛恩還是這樣說了。
他就是想通過這番話告訴貝爾托莉絲，在他眼中，“神明”也不過是融合了“世界之衣”碎片登上國度王座的超凡者而已。
哪怕“神明”需要信徒的信仰侍奉，能夠將信仰凝聚成權柄提升國度本源，仍舊是人。
貝爾托莉絲內心恍然，她看著這位崛起迅速的年輕巫師，已經明白他找來的用意。
——詢問她與奧爾菲斯的謀劃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提醒她要站在原初世界這一邊！
可是，他用什麼身份說出這番話？
幽魂學派的大巫師，還是“世界之衣”的代言人？
思緒急轉間，貝爾托莉絲淺笑道：“衛恩巫師，您說得很對。”
“這個世界需要我們風暴教會與其他三大正神教會的守護。”
衛恩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這個世界經曆了太多苦難，你，以及奧爾菲斯等人都算是幫凶，也該為了那些可憐人做些事情了，你說對吧？貝爾托莉絲女士？”
紅月和“世界之衣”外的“混亂源魂”的確是造成這個世界困難的元凶，但這些神明，不論是如今的四大正神，還是“太陽神”賽勒恩特、“死神”奧拉奈爾之流，都是截取“世界之衣”削弱這個世界庇護之力的蛀蟲。
他們獲得的王座冠冕是“世界之衣”，國度中的本源是信徒凝聚的信仰本源，可以說這些正神所擁有的每一分力量都是這個世界的血液。
說他們是“世界之衣”上的蛀蟲，並不誇張。
當然，比起“深淵之主”葛烈格裡、“絕望之主”米特拉等邪神，貝爾托莉絲等人的做法更偏向於守序善良一端。
而這也是衛恩能與他們坐下來交流，並讓他們擔負一定指責的緣由。
貝爾托莉絲笑容凝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思索幾秒，她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您說的對，這是我應該做的。”
衛恩輕笑一聲，“科爾多海域上已經沒有‘黃昏教派’與‘混亂教派’製造混亂，我相信風暴教會在您的帶領下能夠承擔更多的責任。”
沒了“殺戮夢境”這一肆虐深海的規則，阿拉尼加號和黑珍珠號的爭鬥也已有了結果，科爾多海域理應擁有更為安全的秩序。
要做到這一點，除了風暴教會外，沒有第二人選。
貝爾托莉絲坐在高背椅前，微微欠身說道：
“稍後我會讓莫麗恩女士通知風暴教會所有信徒，讓他們巡視深海，並為來往船隻人員提供一定的庇護。不過……教會的運營需要金鎊，這無關信仰……您，直知道的。”
衛恩笑著點頭，俊朗的臉上浮現幾分欣慰，貝爾托莉絲的回應讓他很滿意。
“當然，財富對超凡者無用，卻能讓教會信徒更有動力。”
“而且，對那些在深海中航行的船隻來說，安全且良好的秩序才是他們最關心的。”
不論是貴族們的商船，還是海盜們，能在科爾多海域航行的船隻都擁有一定的實力。
但也因此，他們更能體會安全的重要性。
“如您所願，我會讓風暴教會的燈塔遍布科爾多海域。”
“多謝……”
在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後，衛恩起身告彆，身影消失在閃爍法術中。
教堂塔樓上，貝爾托莉絲一動不動的在高背椅上端坐了很長時間。
一直到這座原名為“克裡姆斯”的大教堂的鐘樓裡，那位身材矮小、長相醜陋的敲鐘人推動木樁，象征著黑夜消退的鐘聲響起時，貝爾托莉絲的眼眸才恢複了神采。
她站起身，揮手抹除兩座高背椅，來到塔樓的窗口向外望去。
黎明的光輝從海麵上升起，驅散了午夜黑暗，也消除了紅月殘留的汙染氣息。
卡斯特城邦的靜謐逐漸被打破。
守夜的城衛軍輪換休息，秘調司的調查官根據昨夜記錄的汙染事件快速奔走在各個街區，清除有可能存在的畸變生物。
待城邦的守衛者動起來後，生活在城邦之中的普通人有了活動跡象。
賣報的報童騎著單車趕往報社領取今日的報紙，工人們用過早餐，馬不停蹄的趕往工廠，臨近碼頭的酒館服務生開始清掃昨夜的汙穢……
貝爾托莉絲神情平靜的看著下方的一切。
自從她成為“風暴之主”之後，已經很久沒再關注這樣的世界。
她高高在上，理所應當的享受著信徒的讚美，享受著信仰之力的集聚，並為了能夠獲取更多的權柄乃至國度而做著各項陰謀的編織。
但卻忽略了一樣東西，一樣不是被衛恩以勢壓迫仍舊難以察覺的東西——人性！
“原本我並不高尚。”
貝爾托莉絲低聲呢喃，嘴角不禁勾出一抹笑容。
在麵對強大到讓她無力反抗的“人”時，她也能夠忽略掉自身的國度和權柄。
即便這樣的局麵讓她感受到了威脅、憋屈，她仍舊沒有去試著反抗。
這樣的反應和教堂下方的卡斯特城邦居民有什麼區彆呢？
她不過是一名比普通人強壯些的“人”而已！
“莫麗恩，按照衛恩巫師的要求，將對深海的庇護寫進教義吧。”
“謹遵您的意誌……”
……
衛恩在卡斯特城邦待了三天時間。
時隔三年的故地重遊多少讓他生出幾分感慨，但也有著輕鬆和歡樂，是他夜以繼日待在工作室內沒有過的感受。
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去了金色大街，去看了看那間用於幽魂學派情報官的站點。
因為他的關係，如今那座屋子外牆被重新修繕粉刷一新，內裡的布置沒有大動，依舊保持著原樣，有一種“噬神者”衛恩·洛夫特故居的既視感。
居住在裡麵的不再是連巫師學徒都不是的外圍情報官，而是多達五位幽影情報人員。
他們不僅負責收集卡斯特城邦的情報，還負責維係城邦議會、貴族委員會的關係，負責將東大陸的南部城邦、科爾多海域等情報分類規整傳遞至北大陸。
就連榮光會也通過此處情報站點與東大陸的貴族們聯係，西爾維拉家族仿佛要將榮光會連同他們自己都融入進幽魂學派的體係內。
不得不說，西爾維拉家族是衛恩見過的最審時度勢的貴族，且沒有之一。
另外，44號的鄰居莫裡斯診所仍舊緊閉房門，現在金色大街臨近的幾條街區的居民生病後，都隻能到教堂區外尋求風暴教會的幫助。
緹娜也很開心。
儘管緹娜的表情不算豐富，言語也沒有表露出來，但衛恩、萊西和馬爾科三人都能察覺到她的開心。
在沒了“災厄”的壓製，或者說“災厄女士”暫時沒有忘卻了她的降臨容器以後，讓緹娜也能夠像個正常人那樣有喜怒哀樂。
對她而言，這樣的生活十分滿足。
幾天下來，萊西帶著衛恩他們逛遍了整個卡斯特城邦，像是炫耀似的一一講述著城邦的變化，哪怕隻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她都能滔滔不絕的講述出來。
從原來的模樣，到改變的過程，再到現在的結果，足以表明萊西對卡斯特城邦的濃厚深沉的“愛”。
“衛恩，你要離開了？”
似乎是察覺到離彆的日子，萊西笑得有些勉強，拉著緹娜的手緊幾下又鬆開。
衛恩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我需要前往中部的德雷克共和國一趟。”
“德雷克共和國？”馬爾科回想幾秒，恍然說道：“衛恩，我記得你的家鄉就在德雷克共和國是吧？”
第一次見到衛恩的時候，萊西還打趣過他，說是這麼漂亮的男孩兒隻有大陸中部那樣的環境才會有，奧爾德斯族裔的人不可能這般……瘦弱。
“撒魯特族裔，沒錯，衛恩是撒魯特族裔。”萊西振奮一下精神，問道：
“衛恩，你有多久沒回家看看了？”
多久？
衛恩回想著那些關於德雷克共和國的記憶片段，微微搖頭：
“從我來到卡斯特城邦以後就沒再回去過。”
隻有在夢境中回到過那間以黑色為主色調的臥室，看到了他的妹妹，而他父母的模樣，卻是沒有在記憶中浮現。
“這麼久啊，那是該回去看看。”萊西唏噓道。
馬爾科看著衛恩，驀地想道：“我記得那次之後，德雷克共和國的洛夫特家族曾經發過公告，還特意登在報紙上，說是要與衛恩斷絕關係，剝奪他的繼承權。”
萊西愣了一下，看了眼衛恩，繼而怒氣橫生的說：“他們怎麼能這樣？”
衛恩笑了笑，回想起來的確有這麼回事。
那時候他在卡斯特城邦屠戮了不少黎明教會的聖職者，不僅被夏特蘭王國和黎明教會通緝，連帶著遠在德雷克共和國的洛夫特家族也宣布與他斷絕關係。
“不礙事，我這次隻是回去看看，興許以後就再不會回去了。”
在他晉升傳奇之後，以幽魂巫師悠長的壽命，即便洛夫特家族徹底消亡，他都還存活著。
他這次回去就僅僅是看一眼——找出他幾個疑惑的答案，比如【欺詐天賦】，比如他的妹妹艾絲蒂爾·洛夫特。
“像那種家族的確沒必要繼續待下去，”馬爾科同樣憤憤不平：
“以衛恩如今的身份地位，連西爾維拉那樣雄踞北大陸的大貴族都要小心對待，那洛夫特家族……”
雖然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在馬爾科眼中，一個東大陸中部小國家的小貴族實在不夠看。
彆說衛恩看不過眼，他這位出身黑珍珠號的大海盜同樣看不上眼。
衛恩笑了笑沒再多說，轉而安慰一番緹娜，允諾下次再帶她出來玩，便讓她先待在劇場空間內。
“剛好莎娃近期要忙著研究符文板卡，你可以協助她，小緹娜。”
緹娜點著腦袋，“嗯嗯，緹娜厲害。”
這三年時間，她的變化同樣不小。
除了無時無刻不再增長的災厄本源，她還花費了大量時間放在學習上，將衛恩安排給她的《貢薩雷斯語》課程學習到了大師級，能夠獨自翻譯絕大多數的紀元遺物。
陳逸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和萊西、馬爾科打了個招呼就帶緹娜離開。
“下次再見，萊西，馬爾科。”
“下次見。”
看著衛恩拿出黃金鑰匙轉動一圈帶著緹娜離開，萊西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露出些許悵然。
馬爾科看了她一眼，隨即嬉笑著摟著她的脖子道：
“怎麼了？親愛的萊西司長大人，您是舍不得衛恩巫師，還是舍不得緹娜？”
碰！
萊西眉眼豎起來，一拳砸在馬爾科的腹部，巨大的力量徑直將他砸飛出去，轟隆隆打碎幾塊石板。
“哇……哇……”馬爾科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乾嘔幾下：
“萊，萊西，你，你要謀殺啊？！”
“哼！敢占老娘麻煩，找死是吧？”
“哎？那怎麼是占便宜，明明你之前對衛恩……”
碰！
碰！
“彆打彆打，錯了錯了錯了……彆打臉，晚上父親還要介紹羅拉女士給我認識，打壞了……啊！！”
已經回返劇場空間的衛恩並不知道馬爾科和萊西之間友好的交流，他安頓好緹娜後，就直接帶著麥卡利斯特傳送到了迪瓦納王國的門德賽城邦。
這裡距離德雷克共和國不遠，距離黎明教會的聖域更近。
麥卡利斯特看了眼東方，感受著身上傳來的輕微灼燒感，呲牙笑道：
“衛恩巫師，要去聖域找奧爾菲斯打個招呼嗎？”
衛恩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沉默幾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祂不會想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