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婷被唐燁識破了心思。
從容一笑，挪步重新入座。
商業談判便是如此，有拉有扯，才能碰撞出火花。
一開始就拿出底牌，會讓自己處於被動。
與男女之間的關係類似，最美妙的狀態是辦正事前的欲拒還迎。
唐燁比想象中還要聰明！
這是一個有大智慧的小男人。
唐燁仔細翻閱第三份材料。
自己沒猜錯，這才是海華集團最後的方案！
各方麵的條件都很適度，最大限度地兼顧了雙方的利益。
比起東北商會給的方案要好很多。
東北商會仗著自己是全國性的大型商會，所以談判的時候，習慣性以居高臨下的氣勢。
等唐燁翻到最後一頁，祝君婷嘴角浮出無奈之色，“我現在真的沒有底牌了。”
唐燁將材料合上，拍了拍紙麵，笑嘻嘻地說，“早點拿出來不就好了嗎？不介意的話，這份材料先放在我這裡了。我見機行事。”
祝君婷眸光閃爍，“那就麻煩你遞給杜書記了。”她頓了頓，“我如果一開始拿出第三份，你會相信那是我的底線嗎？”
唐燁將材料塞進文件包，輕鬆道，“那倒也是。底線是慢慢試探出來的，信任感也是逐漸培養出來的。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談合作，就不要藏這麼多心眼子了。”
祝君婷心想，唐燁雖然年輕，但看什麼都很通透。
“海華有多大的勝算？”
“與東北商會相比，海華集團是本地企業，無論是背景還是實力，都處於劣勢。”唐燁語氣一轉，“但，很多事情，隻有試了才知道結果。我會儘力而為，你要相信奇跡。”
祝君婷笑著說，“我對你充滿信心。”
雖與唐燁隻是第三次見麵，但她在識人方麵向來頗為自信。
當然，最重要的是，外界普遍認為，畢大年敗給了自己的丈夫。
其實，她知道，一代梟雄是被眼前這個小男人算計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
唐燁的羽翼未豐，但有大將風度。
……
與祝君婷分彆後，唐燁返回政府，在辦公室蹲到了杜成峰。
他將海華集團的材料，放在辦公桌上。
“書記，我這邊有一份關於海華集團的投資項目書，還請您過目。”
杜成峰仔細看完協議，終於意識到唐燁為何勸自己不要急於答應東北商會。
海華集團也想要搭建一個五星級酒店。
平湖前期隻有一塊地用於建設五星級酒店，這意味著東北商會有了競爭對手！
“海華集團？你熟悉嗎？”
唐燁沒有隱瞞，“之前在調查沙石廠運沙車肇事逃逸案件的過程中，我與海華集團有過接觸。算不上特彆熟悉，但我覺得他們誠意十足。”
杜成峰神情凝重，“海華集團固然是優秀的民營企業，但論資金實力不及東北商會雄厚。”
唐燁早知道杜成峰的顧慮。
他決定將杜成峰的顧慮挑明！
“書記，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
野狼與家犬相比，野狼戰鬥力彪悍，但桀驁難馴。
家犬或許戰鬥力稍微欠缺，但經過訓練和武裝之後，卻可以成為忠誠的幫手。
東北商會在全國一直以投資的名義，瘋狂囤地，但有不少項目，並沒有按照約定投建。如果東北商會拿下地後遲遲不動工，我們該如何監督呢？
但海華集團就不一樣了，根基在漢州，我們有鉗製他的手段。
另外，海華集團掙錢之後，利潤、稅收會留在天陵。
但東北商會就不一樣了，掙了錢，稅收和利潤會轉移到其他地方，我們說不定替彆人做嫁衣……”
杜成峰眼睛越來越亮。
“可惜很多乾部為了私心，忘掉了初心！
我會與周書記商討一下海華集團的這份材料。”
唐燁從未低估杜成峰或者魏劍的格局。
自己能想明白的事情，作為老江湖，他們肯定特彆清楚。
唐燁方才隻是將杜成峰心中所想說出來，達到一種共鳴和共情，從而加深杜成峰的信念。
返回平湖的路上，唐燁一直在琢磨縣委的風向。
東北商會近期與魏劍來往密切，為了拿下項目，表現很“活躍”，在天陵縣頻頻搞小動作。
東北商會以為有趙笛聲和魏劍的支持，就可以拿下項目。
顯然，他們忽視了杜成峰手握拍板權。
當然，也不一定是忽視。
或者是發現，與杜成峰洽談，拿不到最優的政策。
所以選擇攻略其他人，爭取最大的收益。
……
杜成峰與周成武見麵之後。
很快海華集團得到消息，政府將安排談判組與他們進行項目洽談。
橢圓形的會議桌兩邊，分彆坐著雙方代表。
海華集團那邊由祝君婷帶隊，她顯然在細節方麵需要為集團爭取更多利益，所以聘請了多名專業的談判專家，都是久經考驗的高手，在與縣市領導會談商業項目書時從未失手。
在拋出協議之後，就開始嚴防死守，絕不輕易讓步。
縣招商局田局長吃儘苦頭，一旦露出破綻，就會遭到對方窮追猛打，直到理屈詞窮，才肯罷休。
直到最後，田局長隻敢翻眼皮，不再吭聲，將手裡的材料翻得嘩嘩作響。
不知不覺，對項目了如指掌，頗有心得的唐燁成為談判組的核心主力。
無論談判專家如何刁難，他都表現得泰然自若。
不急不躁，從雙贏的角度，與對方進行周旋。
寸土必爭，按照協議條款，逐條分析，理性探討。
談判時不時陷入僵局。
對方談判專家姓張在第五天終於耐不住性子，放狠話，“如果政府不肯答應這些條款，我們隻能放棄項目，對我們來說，可以選擇在其他地方投資項目，而對天陵縣來說，那就錯過了一個有誠意的企業。”
唐燁笑了笑，“海華集團要把握機會，數月前艾歐電器在平湖投資建廠，耗資22億，看上去是很不理智的行為，但平湖度假區項目的消息放出之後，艾歐的股價連續飄紅多日，在股市上的收益，遠遠超過22億帶來的價值。
從長遠角度來看，海華集團想要拓展業務，選擇平湖風險也是最小的。
你們的根基在漢州，去其他地方投資，會遇到水土不服的風險……”
張姓專家終於沉不住氣，與祝君婷使眼色，停會商議。
最終宣布妥協，再次做出讓步。
雙方很快擬定了一份對政府有利的投資協議。
不過，就在決定雙方簽字的第六天，情況發生變化。
東北商會突然讓步，給出一份同樣有競爭力的協議。
市委常委會上，蕭靖宇拿著這份協議，推翻了海華集團的投資協議。
經過市常委會討論，宣布明年開春後，由東北商會與海華集團競標，重新開啟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