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青鋒:“此後……稱後帝!”
“後,為後天之後,帝則依然是皇帝的身份,隻是這至尊之位……再不會由一家一姓把持……”
“人人皆可為帝!”
“也即是……民選皇帝!”
周煥然眼中浮現出敬佩之色,甚至有著一抹驚駭之色:“閣下……竟然能舍棄這傳之子孫萬代的至尊之位?”
曆青鋒:“皇者……連天地人而白其前路者也……我可以做到這一點,我的子孫就一定能做到嗎?”
“我的子孫做不到……我子孫同輩之人便無人能做到嗎?”
周煥然緩緩坐下,其眼中雖有敬佩,卻也並未完全讚同,而是悠悠開口道:“敢問大同之製!”
曆青鋒輕聲開口,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近乎反問道:“餘縱觀三代六朝五帝……皆是開朝之初天下方興未艾,百姓安居樂業……然傳不過三代,則上下分野,上者不知下之疾苦,下者不明上之險惡……上下衣食住行皆如天差地彆……”
三代即是指華胥氏華朝、神農炎帝朝、軒轅黃帝朝,六朝則是指過往的大唐、大貞、大乾、大離以及薑氏大離之前的大涼、大羽。
五帝便是大羽朝之前和黃帝朝之間的五帝爭霸時期。
“黃帝朝之時,軒轅為第三代,然則以戰重塑,可謂再開新朝是以無事,及至顓頊,三代之彆再現,顓頊遂以絕地天通驅逐天人,然不過二百載……天人之中亦再現上下天地之分,地人之中亦再出天上人壓迫萬民……先生以為根結何在?”
周煥然幾乎不假思索的開口道:“此為道也!”
“道所定,萬物如此……人雖為萬物之靈、眾生之長,有得天地造化之軀、驚天地鬼神之創……然,亦不過狼、羊、蜂、蟻之群居生物……”
“群居生物之群居,在於個體無法滿足自身生命所需,是以集族群之力以養族群……然則眾生皆隻能切實感受自身,是以眾生皆私,族群之中掌管或者分配資源者,因其私,必少他人而多自身……此為群之道也!”
“歲月疊加,以致積重難返,是以三代之間必天地分野!”
“而天地分野隨時間越演越烈……直至終焉,有氣運加身者揭竿而起……如離離之草原,初始萬草皆可得陽光恩澤,三五載間灌木生,三五十載大樹生,大樹灌木遮百草之陽光,而百草一歲一枯,乾草累積於地,時至,天雷落地,乾草燃……原野之火燎原,樹木死、灌木消,百草皆焚……而後萬草又得陽光恩澤三五載……周而複始,此謂之道!”
曆青鋒點頭,周煥然說得複雜,但比喻得巧妙,其實質也就是曆青鋒前世總結而出的王朝周期製。
“根結確實如此!先生以為……此根結可醫否?”
周煥然有些無語,明明是他來詢問曆青鋒,看能不能從曆青鋒這裡得到滿意的答案,從而決定他到底是出山還是怎麼選擇未來的走向。
但他卻發現,與曆青鋒見麵之後,這主動權從始至終就落不到他身上。
偏生曆青鋒的問題他還不能不回答。
微微沉吟,周煥然搖頭道:“無藥可救!正如顓頊開藥方【絕地天通】,可也不過延遲天道運行而已。”
“此乃天地自然之理,以閣下如今境界實力……當知此乃不可為之事!”
“還請閣下不要擾亂天道,而當製天命而用之,跳出自然輪回之外,於輪回節點做文章即可!”
這番話的意思,便是周期是改變不了絲毫的,與其強行去做那絕對做不到的事情,倒不如用一種超脫的眼光,為未來朝堂崩塌之時留下一些火種。
曆青鋒卻是抬頭直直的看著周煥然:“當真不可為之?”
周煥然:“那閣下意欲何為?”
周煥然已經不想再執著於闡述自己的想法,而是想聽曆青鋒訴說其想法,然後去攻破曆青鋒的想法,如此……才有可能讓曆青鋒知曉此事真的是不可為之的事情。
曆青鋒輕笑一聲:“更易萬民觀念,塑造至善環境……令天下生民以至善為標準,見不善者,萬民由心而殺之!”
周煥然笑了。
真的笑了。
他沒想過這位即將開創新的朝代,將在人族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亞聖王,竟然能天真到這個地步。
更改觀念?
更改一個人的觀念都難如登天,眼前的亞聖王居然妄想更改天下萬民的觀念?
且至善為標準?
至善怎麼可能成為標準?
周煥然搖頭:“絕無可能!”
曆青鋒:“為何不能?”
周煥然反問:“閣下為何以為能?”
曆青鋒輕笑一聲:“先生有父親否?先生是否跟你父親同姓?”
這話一出,旁邊馮成刀驟然拔刀,刀出三寸,鋒寒三丈。
周煥然的神色也是驟然冷了下來。
曆青鋒卻隻是意念一動,刀意領域憑空於刹那籠罩整個天牢八層,隻一刹那,馮成刀便被渲染同化為了刀意領域一般的黑金之色。
周煥然那一身紅衣也在頃刻被渲染同化為漆黑,但其身軀卻頂住了這刀意領域的渲染同化。
曆青鋒微微抬頭,雖說他沒有全力出手,但能頂住他這刀意領域的人,也當真算是天下間少有的強者了。
而在這劍拔弩張之間,曆青鋒隻是輕聲開口道:“先生是有父親的,在下也是有父親的……人族、甚至如今的妖族也都是有父親的!”
“可先生見過那些不是妖物的野獸嗎?”
“那些野獸……有父親嗎?”
馮成刀:“有!”
曆青鋒:“對,有!可也沒有!”
“人族和如今的妖族……一個家庭之中,父親承擔了很大的撫養責任。”
“而在野獸之中,絕大多數野獸,他們之中的雄性卻是隻播種而不育種的……”
馮成刀有些莫名其妙,怎麼扯到野獸畜生隻播種不育種這種問題上去了?
這跟之前討論的有什麼關係嗎?
周煥然則是眉頭微微一緊。
曆青鋒:“人族……或者說妖族,在極為久遠之前,也是如同這些野獸一般,其中雄性都是播種結束便再也不見的……是以有播種的父親,卻無照料其長大的父親……”
“那麼,閣下以為,是什麼改變了人族和妖族,讓人族和妖族的男性雄性,甘於被一個雌性\/女性束縛住,而背棄掉到處播種的天賦觀念的呢?!”
是愛?
周煥然不信!
觸摸到道的近乎本質的他,對於男歡女愛的理解也極為本質,更是清楚所謂的愛……其實也並不是什麼重要之物,甚至,愛這個東西,是在雄性背棄了到處播種的天賦觀念之後,才出現的後天的觀念!
那是什麼讓雄性放棄了瀟灑,而束縛自己並背負本來不屬於雄性的責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