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工廠乾的。”
上杉澈看向愕然的工頭，聽到他下意識地發問：“般若先生，難道你知道內情？”
“當然。”
上杉澈頷首，伸出五指，血跡斑斑的柴刀啪嗒一下落入他手中。
“因為，是我做的。”
在這片唯有工廠運轉的隆隆寂靜之中，上杉澈特意等待了兩秒，卻沒有在工頭的眼裡見到該有的情緒。
工頭隻是平靜地望著他，眼中帶著一絲恍然：“原來是你……”
上杉澈歪頭：“不奇怪理由嗎？”
其實工頭如果能夠帶著作坊一起搬走，那上杉澈也不一定非要擊殺對方，畢竟鐵匠隻是想讓吵鬨的作坊消失。
而麵對難得有個人抱負的妖魔，上杉澈也不介意損失幾十上百魂灰。
可在與工頭交流過後，上杉澈就已經明白他們間的矛盾是無法消弭的了。
——抱歉了工頭桑，請你為了我的新武器去死吧！
工頭歎氣，他摘下頭頂的安全帽，久違地露出凶狠嗜血的表情：“理由，不重要了。”
笑般若十分認同地頷首，露出微笑。
“呼——”
伴隨著鯨魚吐息般的響動，在同一個瞬間，半空中飄下的落葉與工頭的胸腹被同時斬開。
灰白色的鮮血飛濺。
“一刀不夠。”
上杉澈的手掌被工頭的胸骨震得有些麻木，這半星精英的血量明顯和小怪不在一個量級，哪怕一刀偷襲得手也無法將他重創。
在他收刀的間隙，上杉澈已經明顯能看見工頭的手臂動起來了。
看來恐懼微笑對同級彆敵人來說，最多隻能給他帶來一刀的先手優勢。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熟練級的氣合術不會在全力一擊之後就顯頹勢，遠比先前綿長的氣流淌在上杉澈體內。
在這份優勢下，他光耗也能耗死赤手空拳的工頭……
就在上杉澈如是想的時候，工頭冷不丁地抬手，一道沉重的冷光穿透他的腰間。
血肉被生生撕裂的劇痛讓上杉澈眉頭一抽，他迅速運轉氣合術暴退，再度朝著工頭看去。
——對方手裡拿著的是什麼？他可不和自己一樣有儲物背包。
上杉澈看清了工頭手中所持武器。
那是一根長條形的棍子，一段較粗，而另一端較細。
撬棍？！
自己居然忘了這玩意，上杉澈先前隻注意利器，所以對於這種用途偏工具類的冷兵器就沒怎麼在意。
畢竟是工頭，隨身攜帶一根撬棍也是很合理的事。
上杉澈瞥了眼腰間約莫二指寬的傷口，在將大量的氣運輸到此處成功止血後淡淡道：“工頭還真是心思縝密。”
工頭將腳旁的安全帽踢到了一遍：“般若先生何嘗不是？”
拖，就硬拖！
隨口和工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上杉澈此時的頭腦卻在心如止水的作用下異常清晰。
現在工頭沒辦法止血，所以隻要將時間拖下去，哪怕不用他動手，工頭也會活活流血而亡。
而這個時間，因為傷口的大小注定不會太久。
如果這次沒能殺掉工頭，那麼上杉澈相信對方就絕不可能給他第二次機會，這樣一來，不說攻略的時間會大大延長，甚至可能連鐵匠打造的武器都拿不到手。
所以，穩住就行。
不要給這陰險的工頭露出哪怕一分破綻。
時間緩緩流逝，上杉澈看著工頭一點一點地削弱下去，而他體內的氣甚至都已經恢複到了全盛狀態。
此消彼長，幾乎可以說是勝利法則已經確定！
可本能地，上杉澈卻感到了不對勁。
差點用撬棍給予他會心一擊的工頭，難道不知道絕境之下什麼選擇才是正確的嗎？
上杉澈握緊柴刀，決定主動出擊。
砰的一聲，大量的氣從上杉澈的體表逸散而出。
他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迸射而出，柴刀砍落的速度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快。
“來啊！”
可誰知工頭卻怒吼一聲，體表在瞬間變成赤紅色，抬起撬棍便擋開了這一擊。
上杉澈整個人都被這股巨力打得後退兩步，右臂也傳來了陣陣劇痛，估計是骨裂了。
因為這時，工頭的頭頂突然冒出了個【玉碎】的紅色詞綴，頭頂的霧氣也從白黃相間化作象征著凶險的赤紅。
【玉碎：逐漸消耗生命力以積蓄力量，消耗的生命力越多，積蓄的力量越多。生命力不可恢複。】
上杉澈心道原來在這兒等著我。
剛剛他要是再穩健一點，拖個分鐘，說不定就可能被工頭一撬棍給直接打爆了。
他可不想體驗一下上半身爆開的感覺。
上杉澈看著揮出了一棍之後明顯力不從心的工頭，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時機立刻上步。
前進中，他同樣怒吼道：“贏的會是我！”
璃璃子曾演示過的天然理心流突刺技巧，於此時在上杉澈的腦海中迅速閃過。
他遵循本能地遞出柴刀。
生鏽的刀刃精巧地穿過傷口，輕而易舉地刺穿了心臟。
工頭那原本如虹的氣勢頓時一滯，倏地如雲霧般消散了。
在上杉澈抽回刀刃之後，工頭便撲通一聲摔在了泥地裡。
勝負已分。
寂靜中，工頭虛弱的聲音艱難傳出。
“般若先生……”
他傾儘全力側過身，望著半扇灰撲撲的天空：“那座工廠……”
工頭的眼前閃過逝去的幻影，那是曾經荒川村漫山遍野的金黃稻田，和那在田間歡笑著勞作的人們。
隻可惜，過去的時光都已如泡沫般破裂消散。
他閉上眼，輕聲呢喃：“請一定要除掉，那座帶來了汙穢和壓迫的工廠。”
上杉澈俯視著他，眼瞳漆黑。
即使工頭不說，自己也絕不會放過那座聚集了大量妖魔的工廠。
不過想了想，上杉澈還是輕輕點頭，應允道：“我答應你。”
於是工頭便愉快地笑了，如釋重負。
“謝謝……”
工頭說。
他頭頂的玉碎詞綴一點一點地消散，最後什麼都不剩下了。
上杉澈的眼前適時地出現提示。
【你殺死了半星執念“工人頭領”，獲得了75魂灰。】
【你獲得了，工頭的撬棍（珍惜）。】
【你經曆戰鬥，氣合術殘篇熟練度+25！】
【你經曆戰鬥，略有所感，天然理心流熟練度+76！】
上杉澈重重地舒了口氣，坐在地上，凝視著逐漸明朗的雙月，心道真是凶險萬分。
恐懼微笑在最開始就用掉了，氣在最後兩刀的時候一下用光了，就連體力也所剩無幾……
可以說，這次是完完全全的險勝。
可笑當時自己還覺得區區和健壯農人一樣的半星，不過三兩刀砍死的事兒而已。
現在看來，半星之間亦有差距。
還得感謝工頭給自己上了一課。
喘息了一會兒，上杉澈才想起來仔細查看方才的提示。
魂灰挺多，這個沒什麼好說的，和工頭實力的確相匹配。
不過令上杉澈沒想到的是，居然將對方身上的撬棍給爆了出來。
【工頭的撬棍】
【品質：珍惜】
【效果：異常堅固，對一切門類物體的傷害大幅增加。】
【——既然我是工頭，那麼隨身攜帶一根撬棍也是很合理的吧？】
特殊類武器，也可以說是道具。
上杉澈看著這“異常堅固”的效果，怪不得剛剛對砍的時候他柴刀都崩了好幾個豁口了，這撬棍還毫發無損。
不過幸好，工頭一死新武器就要來了，破破爛爛的柴刀就滾進倉庫裡去吃灰吧。
除此之外，還有天然理心流的熟練度居然一下猛漲了這麼多，幾乎堪比用安魂香灰練兩次劍。
“戰鬥果然是變強的快捷車道啊……”
隻可惜上杉澈很難遇到這種勢均力敵的戰鬥，要麼就是他秒殺對方，要麼就是被對方秒殺，沒一點遊戲體驗。
在地上又坐了會兒恢複了些體力後，上杉澈站起身，正好瞧見了不遠處那片枯萎的農田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定睛一看，發現那居然是一道扭來扭去的白色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