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裡。
鐘應航法官當庭被人拿出證據指摘違法犯罪、急怒攻心暈死的勁爆消息，先是風一般地吹遍了整個福靈大隊，接著吹遍了整個福靈市，然後通過各類的媒體、自媒體向全國擴散開來。
僅僅過了一天時間，“天庭”組織南興省總隊就傳下話來，水生殺死何鴻爭一案擇日再審。
文克庭及其所舉證的證據，被大隊監察工作科人員當場帶走取證，很快就證明其所列舉的證據基本屬實。
鐘應航法官因急怒攻心暈倒，醒來後立馬被控製起來。
總隊監查大隊調派專項工作組當天從省城興南市趕往福靈市，全麵調查鐘應航違法違規之事。
這事也讓福靈市大隊非常被動，因為鐘應航是大隊審判科的二把手，資深法官。他的醜事，嚴重影響了大隊的聲譽。
在工作組到來之前，大隊隊部召集骨乾們緊急召開會議，商議對策。
“丟人！丟人啊！荒唐！荒唐啊！”大隊監察委員鄒小波把會議桌拍得震天響，“堂堂一個資深法官，被辯方律師當庭出示了違法犯罪證據，要求休庭！大隊的臉全都被丟光了！現在全福靈市，全南興省，全東華國的媒體都在看著我們的出醜！”
“天庭”組織的編製製度，每個大隊或以上的單位有兩名主官，一為負責業務的大隊，另一為監察委員。二者平級。
所謂的監察委員，即主要負責監察單位廉政風紀、紀律、思想、政治、人事組織等方麵的工作，擁有除主業業務以外其餘各方麵工作最大的權力。
廉政風紀是鄒小波主管的內容，出了岔子，怪不得他如此生氣。
“事到如今，隻有想辦法彌補了。”大隊長裘元強鬱悶地說。雖然岔子出於廉政紀律方麵，可自己這個大隊長也難逃乾係，“陸副大隊長，你有什麼應對之策沒？”
副大隊長陸行舟其實這會心裡在暗爽著，原來那小子還藏著這麼一手。那個法律援助的實習律師，竟然玩得這麼嗨。自己早就看鐘應航不爽了，隻是一直苦於沒有實證。這下正合心意。
“大隊長，監委，我也沒有什麼特彆好的方法。你們也都知道，咱們這個時代，人手一部自媒體，出了醜事，壓是根本壓不住的，百姓悠悠之口難填啊。”他說道，“不行就讓警法部門使勁刪貼刪文刪視頻唄，發一個刪一個。然後再追究法庭上陪審團、特邀觀眾們的責任，誰讓他們把事情拍下來發出去的。”
“扯淡！這算什麼辦法！”鄒小波煩躁地向他揮揮手，示意他彆說話了。
案件的焦點很快發生了偏差。
本來隻是一個法官違法違規的問題，可這事的特點實在是太鮮明了。在經過無數自媒體和記者的尋根究底、推波助瀾、無中生有、觸類旁通之後，連帶著水生殺死何鴻爭這起案件也被連根拔起。
為了吸引眼球、爭奪流量，記者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如果隻是平平淡淡的一個案件，證據確鑿，沒有可以供發揮的情節，那也算了。偏偏這個案件具有相當的可挖潛力。
從這個案件，然後大家又挖到了李營案。又經過無數自媒體和記者的尋根究底、推波助瀾、無中生有、觸類旁通之後，加上不少人親身采訪了和何金威和鄭慧芬，雙方不同的說辭更加引起各界的廣泛關注。
燕文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他有心將水生收入麾下，便指派與其有利益關係的媒體和自媒體，瘋狂報道此案。報道中極力為水生開脫，力證其殺死何鴻爭一事是正當防衛。
應該是正當防衛啊，你何鴻爭沒事趁人家主人不在的時候，毀了門鎖，跑人家李營家裡乾什麼啊，還大打出手，把人家房子燒了炸了？真當大家的眼睛都是瞎的？
一時間福靈市新聞媒體之間風起雲湧。
“天庭”組織福靈市大隊不堪其擾，無奈之下隻好對外宣布，關於何金威等起訴水生和鄭慧芬合謀謀殺何鴻爭一案，證據不明，其是否正當防衛亦難以定性，以疑罪從無的原則將水生釋放，撤銷對其罪名指控及通緝。
“小子，你自由了。”
這是這一天陸行舟來到監倉後對水生說的第一句話。這天，是他被羈押的第32天。
辦完出監手續後，他的所有物品完璧歸趙。
在陸行舟的陪伴下走出監禁室的時候，看著蔚藍的天空，和煦的陽光，遠方的建築和行人，水生備覺天地間的可愛。
“以後有什麼打算？”陸行舟仍不太死心地問。
“繼續經營我的水神俱樂部，再多掙點錢，買輛好車，娶個媳婦，好好過完這一生。”水生說。
“好偉大的理想，我想都不敢想。”旁邊一名站崗的年輕執法士笑道。
“還有，儘自己所能幫助可以幫助的人。”水生補充。
“為什麼這麼想？”陸行舟問。一個剛剛走出監倉的人，對著外麵的世界說的第二句話，就是要幫助彆人。這心態是真好。
“這些天被關押在小監倉裡，安靜，寂靜，沒有人交流，沒有其它聲響。正好有很多時間可以想想事情。想想自己走過的路，想想自己未來要走的路。”
“在小世界裡，我曾被那裡的幻術蠱惑，它讓我一直想著從小到大這個世界給我帶來的不公，要喚起我心底對於這個世界的惡意。”
“但後來我想，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真的是黃鐘大呂的千古名言。它就像水一樣，起初都是乾淨純潔的。之所以後來會出現各種惡人惡事，是因為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因為自身的或外界的原因，遇到了各類的想不通的事，遭遇了種種不公、暴力、迷惑，以致於心靈漸漸變化扭曲。就像水一樣，水源地發源於雪山大原，雪水融化，原本乾淨純潔，但當它東流入海的過程中，不可避免遇上各類的汙穢，不可避免地被汙穢汙染，到它入海裡，有可能是渾濁一片。”
“如果能及時地幫助一些人，幫他們解脫身體上或精神上的困境，應該是非常有功德有意義的事情。”
陸行舟怔了半晌。
“我們本來特彆希望你能加入天庭組織的。但可惜的是你有案底了。一個有案底的人，是過不了最基本的資格審查的。很遺憾。”他說。
“為什麼會有案底？”前來迎接水生的文克庭插了一句嘴。
“被釋放，並不代表無罪，也並不代表沒有案底。”陸行舟說，“你的釋放，其實更大程度是輿論壓力的結果。如果沒有巨大的輿論壓力，你其實還是可以繼續被羈押搜證，力求定案的。”
“但是，輿論的壓力是民意民心的進步，我們歡迎這樣的壓力。”他說。
“確實，我也很遺憾。”水生說，“在梅山小世界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特彆想加入你們天庭組織，尤其是在見到你們中的一些執法士悍不畏死救助很多不相乾的人的時候。”
這話其實還有半句沒說出來，那就是美女執法士陸璃也是你們組織的人。加入你們，與她就有了更多的共同語言，也多了很多工作上交流的機會。
“嚴隊長他們在梅山的事跡，我們也接到了通報。”陸行舟默然說，“他，他們很了不起。”
“但後來我改變主意了，我還是喜歡一個不羈自由的人生。”水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