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和林暮雨當然也高興。
文秀對喜寶兒樂寶兒熟悉,他當然放心。
隻是張巧兒就得新找阿姨了。
“這事兒你就放心吧!”
張巧兒笑,“你大哥已經在選人了,有幾個還不錯,其實要我說,哪兒用得著人?謝鬆也大了,好帶了不少,我一個人也能行。”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種甜蜜的神色。
是謝誠堅持要找阿姨幫著一起帶。
那是丈夫對自己的信任和關心。
她明白。
謝昭沒再說話。
夫妻二人開始收拾行李。
林暮雨是個仔細的,東西分類放好,隻帶了簡單的幾件換洗衣物。
而剩下的大物件兒,謝昭也早就決定了,等他們去了京都,租了房子,確認了住址,再讓謝誠寄過來就行。
免得大包小包背到京都去,又累又沉。
如果再實在等不及,就在京都買新的。
左右錢能解決的事兒都不叫事兒。
院子裡忙忙碌碌的。
趙金昌撐著拐杖——他這些天咳嗽得已經越來越厲害了,整個人短短時間瘦了一大圈,臉色蒼白,連坐著都費勁兒,隻能撐著拐杖靠著身體。
形銷骨立。
隻有這個詞能準確形容他。
其實。
前段時間趙金昌每天夜裡咳嗽的時候,謝昭就注意到了。
他和廠子裡打了招呼,又和謝誠說了一嘴,之後就帶著趙金昌去醫院了。
得出來的結果很不好。
癌。
支氣管癌轉移到肺部,已經是晚期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謝昭錯愕不敢相信。
所有人心情都沉重不已。
謝昭思索再三,起了給趙金昌兒子打越洋電話的念頭。
然而,一隻乾枯枯瘦的手,一把摁住了他。
“你以為我為什麼回來?”
趙金昌笑著道:“我兒子們知道這事兒的,我在國外就查出來了,他們想讓我在國外治病。”
“不過,落葉歸根,這都晚期了,治啥呢?一把老骨頭,死就死了,總歸也活夠了。”
說是這樣說。
可謝昭分明瞧見他渾濁眼珠裡對生命的一點兒渴望。
還有……
對親情的期待。
直到日子漸漸長了,謝昭瞞著他打了幾個越洋電話,可對麵給出的消息永遠都是,等一等,再過幾天,手裡有事兒,麻煩你了。
諸如此類。
謝昭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
趙金昌雖然不問,但是他眼睛裡的光芒也慢慢消散了開。
前後隔了一個月再去查,也就是前天的事兒,得到的結果就已經很不好了。
醫生滿臉遺憾。
“左右也就是這兩天了,帶回去,好好照顧,想吃點什麼就吃點什麼吧。”
對於這個結果,趙金昌沒有任何意外。
他甚至有種早早預料到的平靜。
“咳咳……咳咳……”
趙金昌又猛地咳嗽了起來。
謝恬原本在收拾院子,聽見他的聲音,趕緊放下掃帚,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
“趙爺爺,喝點兒水,你站著乾啥?坐著,坐著唄!”
謝恬趕緊道。
趙金昌接過水,坐下來,撫了撫胸口。
“我屋子裡還有兩床新被褥,我沒用過,咳咳,是,是我兒子的 ,要是不嫌棄,就帶去,總歸放家裡也浪費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左右我也用不上。”
“趙爺,你說啥呢!”
謝恬眼眶紅了。
她蹲下來,腦袋趴在趙金昌的膝蓋上,眼淚簌簌往下落,浸濕了趙金昌的膝蓋。
滾燙燙的。
“您是個好人,要長命百歲,我和大哥不去京都,您跟著我們過日子,不也好得很嗎?以後過年,過節,我和大哥帶您回我家。”
她吸了吸鼻子。
“是個農村,但是很漂亮,冬天下雪了,我讓大哥去抓野兔給你吃。”
趙金昌笑了。
嘴角止不住往上揚。
“好,我還沒吃過新鮮的野兔肉呢!嘗嘗也好!”
趙金昌說著,又咳嗽了起來,很劇烈,仿佛連肺都要咳出來了。
謝恬起身,往趙金昌屋子裡走。
“趙爺,我給你拿藥!”
趙金昌沒有阻止。
他緩了一下,又費勁兒道:“桌子上有個大箱子,你一並給我拿來,然後,把你二哥喊來,我有事和他說。”
謝恬應了一聲。
她去了趙金昌的屋子,裡麵是很濃鬱的藥味兒。
趙金昌的藥一開始很多,後來吃了沒用,就慢慢減少了。
最後剩下了兩種,一個是咳嗽藥,另一個是止痛藥片。
沒辦法。
癌症晚期就是這樣。
開的藥已經不能治病了,而是為了減少病人的痛苦,提高一點生活質量。
謝恬將兩種藥都拿了。
而後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箱子。
那是一個很大的箱子,很精致,應該是檀木的。
原本落了鎖,但是這時候已經打開了。
約莫半人的身高,謝恬試了一下,很沉,根本搬不動。
她想了想,先將藥喂給趙金昌吃了,而後又跑去二樓,將謝昭給喊了下來。
“這麼沉?”
謝昭將箱子抱起來,約莫他大半個人高,比他胳膊還長,極沉,裡頭應該裝了不少東西。
他咬咬牙,又把謝誠喊來,兩人一個用力,抱起來,跟著謝恬往外走。
“是啊,趙爺說的,他讓你過去。”
謝恬道:“也不知道這盒子裡裝了什麼,這麼沉!我都搬不動!”
她撇了撇嘴。
謝昭謝誠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沒說話,而後跟著謝恬走到了趙金昌跟前。
院子裡,陽光正好。
趙金昌吃了止疼藥,喝了咳嗽糖漿,整個人好像終於緩過來了一點。
瞧著有點力氣了。
他看見箱子,整個人稍稍直起來了一些,而後眼睛裡終於有了一點奇異的光。
“啪嗒。”
箱子被放在了他的麵前。
趙金昌伸出手,在箱子上麵撫摸了片刻,神色眷戀,仿佛有一種說不出的奇異神情。
“打開吧。”
他輕聲道。
謝昭沒多說,彎下腰,將重重的蓋子打開。
得見天光的一刹那,院子裡,所有人齊齊靜默了片刻。
下一秒,謝恬驚呼。
“趙爺?這是什麼?”
箱子裡沒有很多東西,準確來說,就是一件。
是一件青銅鼎。
綠色的銅臭布滿正方形的鼎身,鼎耳飽滿完整,鼎身方正,布滿花紋。
鼎足高而深,端莊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