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卻並沒有打算放過他們。
“文學源於生活,商業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本就是同根同源的東西,何來高低貴賤一說?”
“金錢,人性,社會觀察,都是文學的養分,魯迅先生開過出版社,當過醫生,也正是如此,才能寫出動人深刻的文章。”
謝昭的聲音,一浪接著一浪,擲地有聲,扣人心門。
“文學從來不是任何人的特權,而是所有人的田野和希望,我是商人,那又如何?我也同樣渴望用手裡的筆,寫出時代的真相!”
最後一個字落定。
劇院內鴉雀無聲。
馬鬆雲也愕然片刻,再次看向謝昭時,眼裡已然有了深深的欣賞。
這個年輕人。
性子烈,野氣足,有理有據,也不怯場。
日後是個人物。
而謝昭這話說完後,董琛也終於忍不住了。
他站出來,看著所有人,大聲道:“你們怎麼不問問事情的真相就隨意被人挑撥?”
“商人怎麼了?”
“我現在寫的所有作品,思路,大綱,還有那些詭譎波瀾壯闊的場景,都是謝昭提供的,我所做的不過是用我可憐貧瘠的文筆潤色,將他告訴我的故事全部寫出來罷了。”
“要說有資格,他比我有資格!”
“你們太過分了!”
這話無疑又是一枚重磅炸彈,炸得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
謝昭?
他提供的思路和創作大綱?
《鬼吹燈》這部小說,看過的人都知道,要說文筆,自信比它好的不計其數。
真正吸引人的,是裡麵的詭譎故事,和那引人入勝的情節。
甚至於叫他們以為,能夠想象出這麼恢弘而神秘的故事情節的,一定是個地地道道的“長沙土夫子”。
這也是他們破格給平深發了邀請的原因。
萬萬沒想到的是,現下告訴他們,這背後真正撰寫故事的人,居然是謝昭?!
場麵詭異而有一種莫名的荒誕感。
而等到主事人終於反應過來,想要過來為兩人解圍時,謝昭和董琛卻已經不想再待下去了。
謝昭原本就是為了見高浩來的,試一試深淺,目的達成,沒必要。
而若說董琛一開始還抱著一點兒忐忑的期待。
想要嘗試一下融入所謂的文學圈子。
現在眾人的反應已然徹底打消了他的想法。
實在是沒必要。
二人和主事人揮了揮手,用最後的一點兒體麵,說了客氣話,之後掉頭離開了劇院。
主事人愣住。
所有人也都下意識看向了馬鬆雲的方向。
“咳咳,年輕人,心氣兒高,一點兒委屈受不得,讓馬會長見笑了!”
一人訕訕笑著道。
馬鬆雲擺擺手,臉上浮笑。
“年輕人心氣兒高是好事,沒事兒。”
他看向謝昭的方向,頓了一下,又問道:“叫什麼名兒?謝昭?”
“對,謝昭,在咱江城做生意的,生意做的不錯,至於文章……這都是嘴上說說,究竟怎麼樣,咱們也沒法兒下定論。”
一人道。
緩過神來才忽然想起來,剛才這平深說的話也不一定對。
他說是就是?
這種事兒,無從考究,指不定隻是臨時想出來為了給謝昭撐場子的。
他們要是真的被糊弄進去了,那才是真的蠢笨。
更彆提如今馬鬆雲問起來。
一時之間,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語,開始陰陽怪氣起來。
不過馬鬆雲倒是沒搭腔。
他思索片刻,又問道:“剛才他們說的什麼小說?《鬼吹燈》?這是什麼?”
提到《鬼吹燈》。
一時之間,眾人又紛紛沉默了。
文人就是這樣。
要說剛才子虛烏有的事兒還能說一說彆的。
可這《鬼吹燈》實打實的是一部極其優秀的作品。
汙蔑的話也說不出口。
於是。
一人斟酌再三,還是將事情原本說了一遍。
“說到底,就是個雜談,還是廣播電台裡頭播的,馬會長,你看看就成,彆當真,純消遣消遣。”
馬鬆雲笑了笑,沒回答。
接著,他又轉移了話題,可心下卻默默記著了。
…………
謝昭和董琛一離開劇院,沒走出幾步路,董琛就開始痛罵上了。
他氣得渾身發抖。
從古到今,一肚子能搜羅出來的難聽話,全都被他用出來了。
“真是一群混賬玩意兒!寫文分三六九等?魯迅先生知道了,非得氣得從墳墓裡爬出來不可!”
他罵道:“看不起商人,那馬鬆雲不也是個商人?賣文學就比彆人高人一等了?”
“他們一個個往前頭湊,不也是為了賣自個兒的版權?!”
“氣死我了!”
……
謝昭靜靜聽著。
他並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他在意的,是剛才高浩的態度。
剛才和高浩交鋒,謝昭是帶了試探的意味的。
而結果並不如意。
看高浩有恃無恐的模樣就知道,高誌新這件事絕對辦得滴水不漏。
或許。
他的背後,甚至有更強大的力量。
一個人影浮現出來。
謝昭微微揉了揉眉心。
他想。
自己是時候試探一番了。
和董琛告彆,謝昭回家去了。
院子裡。
林暮雨正在做飯。
喜寶兒樂寶兒趴地上捉螞蟻玩兒。
蟬鳴陣陣,烈日炎炎。
謝昭走進去,笑著蹲下來,對著兩人招招手。
“過來,喜寶兒樂寶兒!”
“哼!”
兩隻小家夥撅起屁股,連個眼皮都沒抬。
“螞蟻!抓!抓!”
小家夥揮舞著胳膊,眼睛亮晶晶。
喜寶兒手裡拿著一個小鏟子,哼哧哼哧鏟土。
樂寶兒更了不得,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個小勺子,有模有樣的趴在地上,撅起屁股,朝著牆角根的洞裡頭可勁兒挖。
謝昭喊自己?
她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挖小螞蟻!
抓!
扔水裡,玩兒!
好玩兒!
兩人哼哼哈哈,小屁股一扭一扭,謝昭盯著看了一會兒,嘴角壓都壓不下來。
他歎了口氣,拽了一張椅子就坐了下來,而後從兜裡拿出牛奶冰棍兒,撕開包裝,吸溜了一口。
“嘖!真好吃!冰冰涼!爽快!”
他笑著朝廚房裡喊了一聲。
“媳婦兒!吃冰棍兒!”
冰棍兒!?
兩原本還在挖牆角的小家夥,一瞬間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