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掙錢，想著等咱們退休，去國外，過好日子，所以做了不少事兒，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乾的那些玩意兒，我也極少讓你參與，怕臟了你的手。”
肖芳華看著江尋紅，笑了笑，道：“這些年掙的錢，我都存起來了，掛在你名下，我要真出了事兒，你拿著錢也能過上好日子。”
“我這輩子，對不起所有人，但是我沒有對不起你。”
江尋紅聞言，低頭看她。
眼前女人，一頭卷發，垂在胸前，五官儘是張揚明豔的美麗。
她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逼人銳利，紅唇嫵媚，儘顯女性之美。
可他……
心底卻沒有半點波瀾。
沒有對不起他？
這話她說出來，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
妻離子散這四個字，早就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這麼多年來，一步步支撐他走到如今，讓他咬牙忍辱堅持下來。
拜誰所賜？
她所謂的喜歡，從來不是什麼兩情相悅，而是高高在上的高位者對於低位者的施舍。
他就該咬著牙，哪怕是流著血淚的笑，也要受著！
錢算什麼？
名利算什麼？！
他要的統統不是這些！
心血翻湧，胸腔傳來一陣陣悶疼，這些年不知道多少夜裡他都在獨自默默忍受。
如今被肖芳華這話一刺激，他臉上的笑容差點兒碎裂開來。
良久。
久到肖芳華快要懷疑江尋紅究竟有沒有聽見自己的這番話時，麵前的男人終於揚起唇角，而後伸出手，將她輕輕攬入懷裡。
溫熱的胸膛，強而有力跳動的心臟。
還有他身上的氣味，鑽進了肖芳華的鼻尖，安撫著她的心。
“一切都會結束的。”
江尋紅輕聲道，喉結滾動了一下，而後抬頭，朝著麵前的街道看去。
人影憧憧，街道上斑駁的光影，來去笑鬨的人群，看著一片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多少人都是被雇傭過來撐場麵的？
一切都會結束的。
就在不久的將來。
…………
“哪裡的？”
謝誠走在前麵，忽然被人攔住。
男人仔細打量謝誠，又拿出自己手裡的照片比對，發現不是上麵的人後，他神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不少。
“今天這裡不讓通行，趕緊回去，彆耽誤事兒！”
謝誠眼尖瞥見了那張照片。
上麵是謝昭和柳梢兒的照片，不過距離不近，因此拍得沒那麼清楚。
不然指定能瞧出來自己和謝昭五六分相似的臉。
“通融一下，我這真的有事兒，要去來雲路的雜貨鋪買東西！我都和老板約好了，今天拿貨，我可是要做生意的呀，通融一下小哥！我拿了東西，馬上就回來！”
謝誠說著，掏出了一張五元錢的麵額，暗中想要遞過去。
然而，對麵男人盯著這錢看了半晌，忍了又忍，最後還是伸手，將錢給攔了回來。
“小哥，真不是我不讓你們過去，今天來的人可都是大人物，不能出任何錯！你這東西今天是指定拿不了了，明兒吧！明天來，哪怕等會兒晚上那些大人物走了再來也成！”
謝誠不死心，又將錢往前推了推。
可對方態度堅決，顯然上頭是下了死命令。
“哎，真是沒法兒了，那我晚上再來瞧瞧！真耽誤我們這些老百姓的事兒！”
謝誠歎口氣，轉身擠進了人群裡，麵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
幾分鐘後，他在街道口拐角，鑽進了一個小巷子裡。
巷子幽深。
他拐了好幾個彎，確認自己的身後沒有人跟著，這才伸手，在旁邊的門上輕輕拍了一下，緊接著，門內傳來聲音。
“哪個？”
“賣紅薯的，兩分錢一斤，要不要？”
對完暗號，門栓鬆動，緊接著門開了，露出裡麵謝昭的臉。
“怎麼樣？”
謝昭盯著謝誠，“沒成？”
謝誠麵色難看點頭。
“嗯，好話說儘，塞錢通通不要，我連著問了好幾個，都是這樣，看來今天肖芳華那邊是下了功夫。”
謝誠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問道：“現下怎麼辦？咱們要怎麼進去？事情麻煩了。”
謝昭不語。
他的身後院子裡，烏泱泱的站著不少人，瞧著打扮都是各色的行當。
小販，教書匠，農夫，還有戴著眼鏡的學生。
這些都是謝昭找來的群演。
這會兒一個個站在院子裡，等著謝昭的吩咐。
“等一下。”
謝昭道：“總會有法子的。”
聽見謝昭這麼說，謝誠不再言語。
片刻後，門再次被敲響，對了暗號後，門外站著的是張恒秋。
他閃身進來，麵色難看，見到謝昭直接開門見山。
“情況不太妙，原本我帶去的人手能守住一道口子，可後來應該是肖雙江那邊直接派了人過來，接管了我的地方，現下我的人全都被撤出來了，你得想新法子了。”
張恒秋道：“我剛才問了，再有半小時，對方就要到了，這是咱們最後的機會，一旦肖雙江接到巡查組，他們不會再給咱們任何機會接觸到對方。”
謝昭點頭，麵色凝重起來。
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伸手，招呼柳梢兒過來。
此刻，如果有人站在柳梢兒的麵前，怕是都認不出她來。
原本一頭秀麗嫵媚的長發， 全部剃掉，成了寸板。
她的胸也一層層被裹了起來，外麵再套上一件寬鬆的黑色襯衫，下麵一條寬鬆的的確良寬腳褲，大了兩個碼子，裡麵墊了增高鞋墊的皮鞋。
臉上黑漆漆的抹了粉底，加上一雙手，皸裂黝黑，瞧著哪裡還有半點曾經明豔動人的模樣？
瞧著就是一個小子！
還是底層工人！
“你都聽見情況了。”
謝昭沉聲道，“現在咱們隻能靠自己的力量進去，等會兒我們會給你製造機會，其餘的都要靠你自己了。”
“做好準備了嗎？你敢不敢？要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今夜我就讓人送你去杭城，過你想要的日子。”
“一旦作出決定，就無法回頭了，你仔細掂量掂量。”
柳梢兒已然瘦了一大圈。
曾經的明媚嬌羞，如今隻剩下森森恨意。
她雙頰凹陷，雙目赤紅，攥著拳頭站在謝昭的麵前，咬緊牙關，聲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