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正在江大實驗室裡驗算。
聽見門外成剛和虎子找自己,他頓了一下,起身就看見臉上豁了一個大口子的成剛。
他眉頭皺了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成剛示意:“到一邊說吧,這裡人多。”
虎子也壓低聲音:“情況有點複雜,萬一被人聽見就不好了。”
謝昭沒吭聲,跟著兩人走到一旁大樹底下。
這裡人少了不少,而且都距離得極遠,確保聽不見自己說話了,成剛和虎子兩人這才鬆口氣。
“出事兒了。”
成剛道:“事情我們查清楚了,人也找著了,但是這事兒,比咱們想象中的難辦多了。”
他麵色凝重,看著謝昭,頓了一下,道:“不然,這事兒就算了吧?咱們忍一忍也沒事兒,總比丟了命強。”
謝昭沒搭腔。
他道:“先說事。”
成剛和虎子當然都知道謝昭的性格。
當下,兩人將事情經過都說了一遍,事無巨細。
實際上。
自從謝昭那天說要去查張恒秋的時候,兩人晚上就開始部署了。
第二天,酒醒,兩人直接蹲點張恒秋。
果然,一次蹲到。
兩人跟著張恒秋,直奔長風區。
一路跟著他到了員工宿舍廠,見他進了一個單元樓裡頭,足足兩小時後才出來。
兩人趁著這段時間,換了零錢,開始找人。
第一個找的就是看門老大爺。
小老頭兒,沒啥心眼,給錢就說。
當聽見成剛和虎子是來打聽張家的事兒時,看門老大爺一拍大腿,一股腦兒全說了。
“那哪裡是張家?他家裡的媳婦兒,是張家的!真不是個好東西啊!”
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這裡是長風鋼鐵廠,長風區第一大經濟支柱。
廠子裡員工六百多人,男男女女混雜在一塊兒,這摩擦就少不了。
年輕的男女同誌,最容易發生摩擦的就是感情關係。
張家姑娘生的兒子叫做王德秀,十九歲,也就是張恒秋的外甥。
他是王家幾代獨苗單傳,從小那就是在蜜罐子裡長大,吃苦?
不存在的。
家裡頭三代人都哄著。
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基本上就不說一個不字兒。
餐餐大魚大肉,頓頓都是吃得頂頂好。
十九歲的年紀,一米八,人高馬大,在這個年代,著實是紮眼。
他樣貌生得好,個子也高大,再加上一家子都在鋼鐵廠上班,也算是吃公家飯的。
因此驕縱又張揚。
這些年,惹得不少女同誌喜歡。
男性本色。
他遊走在這些女人之間,快活無比,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然而。
馬有失蹄,人有失手。
直到去年,廠子裡來了個姑娘,叫做柳梢兒。
她人如其名,長的嫵媚,又嬌又俏,走路的時候那身段,就像是柳樹拂過梢頭,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小腰肢,小屁股,漂亮得不得了。
這一進廠,立刻就惹了一堆男人的眼。
這叫什麼?
這叫肉掉進了蒼蠅堆裡,惹眼!
王德秀也不例外。
他一眼就相中了柳梢兒。
兩人剛好又是一個組的,上下班都能見著。
乖乖。
那叫一個美,一個勾人!
明明就是簡單的一舉一動,都叫人挪不開眼。
於是,在柳梢兒來的半年後,整個廠子從上到下,所有單身男性都忍不住私下裡議論。
甚至一些膽子大的,開始托人問親。
隻是。
不管哪個媒婆上門,亦或者是有男人朝她示好,柳梢兒從來都不回應。
媒婆也都是一一被勸出門。
再問,隻說有喜歡的人了。
可她常年在廠子裡上班,經常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哪裡有對象?
指定是哄人的!
眾人猜測,她這是有了喜歡的對象,不好意思說罷了。
一時之間,大家都在聊,柳梢兒究竟喜歡哪個。
至於王德秀。
當然認為是自己!
他樣貌好,家世好,爹媽都是鋼鐵廠的老職工,他舅舅張恒秋更是雙星區的派出所所長!
柳梢兒平日裡對自己那也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不承認?
那當然是姑娘家害羞了!
日子就這麼過了一個月。
直到那日,柳梢兒挽著一個男人的手,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男人樣貌一般,手上都是老繭,瞧著局促又緊張。
可柳梢兒大大方方牽著他,臉上幸福洋溢。
那是個一看就是泥腿子的男人。
廉價的衣裳,卷起來的褲腿,解放鞋,臉上被曬得黝黑,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是老實,也是土氣。
和他們這些人,哪裡有可比性?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若是對方擁有你所沒有的,他高不可攀,你會諂媚,畏懼,會巴巴的舔上去,將對方捧得高高的。
可一旦對方比你弱,卻有了你所沒有的。
你會生氣,憤怒,不甘。
憑什麼?
明明自己什麼都比他好!
那日之後,王德秀宛若進了魔怔之中。
他想不明白。
自己又高又帥,鋼鐵廠子裡多少女人巴巴的想要貼上來?
可偏偏柳梢兒!
自己明裡暗裡示好那麼久,她愣是不瞧自己一眼!
這也就算了,她若是找到了比自己好的,自己咬著牙認了,可她找了誰?
一個泥腿子!
誰都瞧不上的泥腿子!
她這分明就是故意的!
惡心自己!
王德秀越想越氣。
上個月月中,他在胡同巷子裡堵住了柳梢兒,質問她為什麼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自己有什麼不好?
柳梢兒嚇哭了。
她手足無措,幸好來了人,幫她解了圍,這才沒事。
柳梢兒也告到了鋼鐵廠。
這可是嚴打時期!
廠子裡高度重視,派人找了王德秀的父母談話,又找了王德秀,嚴重警告,事情這才壓下。
可王德秀因此懷恨在心,幾次三番的騷擾柳梢兒。
柳梢兒偏偏又是個性子烈的。
她一氣之下,繞過了廠裡,直接去長風去派出所報案了。
隻是現實總歸是骨感的。
她原本以為,自己勇敢反抗,拒絕,找人評理,換來的應該是公平公正和自由。
可半個月前,暴雨夜,王德秀懷恨在心,帶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摸黑進了柳梢兒的家裡,捅死了她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