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朝陽家住在延安路,也是八十年代杭城最熱鬨的地方。
沿著街道一路排開,知味觀,素春齋,小呂宋等老字號。
再往前走,拐個彎兒,就能到勝利劇院。
這裡是杭城最熱鬨的地方之一,每天都會播放影片,一票難求。
除此之外,還有大世界遊藝場,新星娛樂場等等。
這裡的居民,精神娛樂高度滿足,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臉。
謝昭跟著馬朝陽是坐著一號電車來的。
這電車算是這個年代特有的特色。
拖著長長的大辮子,開的又慢又穩,基本上都是從港城那邊買的二手貨,放在國內卻仍舊先進耐用。
而紅綠燈更是全靠交警手動調整,趕上下班高峰期,來來往往的自行車多如牛毛。
謝昭走在熟悉的土地,看著不一樣的風景,心裡頭卻在一一對上號。
難免有些感慨。
嘖。
這變化,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裡穿過去就到了!”
馬朝陽帶著謝昭,繞了幾個彎兒,又過了幾個巷子,最後終於在一處民房前停下。
白牆黑瓦,木頭門頭,往裡頭走進去,後門就靠著河。
家家戶戶都會在考河的地方搭建幾塊青石板,上頭用來洗東西。
因為這些河道最終通向海,因此不會輕易漲水淹沒家宅。
“媳婦兒!哈哈!我回來了!”
馬朝陽走進屋子,笑道:“我帶了客人回來!晚上多燒點菜!”
聲音落定。
屋內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她身量不高,體態豐腴,頭發盤起,臉上帶笑,一看就是江南水鄉的女子。
“回來啦?”
她笑道,“先歇下伐?我去倒水。”
說完後又去屋子裡給謝昭和馬朝陽倒了水出來,裡頭飄著茶葉,冒著熱氣兒。
謝昭雙手接過來,道了謝,馬朝陽咕咚咕咚的喝完水,和齊紅梅指了指謝昭,道:“這是謝昭小同誌,等會兒把小兒子的房間收拾出來給他睡,他要在我們家呆幾天。”
齊紅梅點頭應下。
謝昭又喊了人,而後將自己剛才從供銷店買的水果全都提溜起來,放在桌子上。
“嬸子,不知道你們愛吃啥就隨便買了點,這些天打擾了。”
謝昭禮貌又真誠。
齊紅梅跟著笑,趕緊又拿起熱水壺添了一點兒水。
“談不上什麼打擾的,住著開心,我去收拾房間,馬上給你們做晚飯。”
說完齊紅梅就去收拾屋子了。
沒多大會兒,換上了乾淨的床單和被套。
謝昭進去休整。
馬朝陽買酒去了。
房間內。
謝昭仔細檢查了一番自己身上的東西,確認一點沒少後,他重重鬆了口氣。
這次來,帶了一萬元錢。
這是用來疏通關係的。
能不能成,這就是最高預算了,再不成,這批機器就隻能另尋他法了。
他又眯了一會兒。
一個小時後,齊紅梅輕輕敲門。
“小同誌,睡了伐?吃飯了。”
謝昭迷迷糊糊睜開眼,下意識應了聲兒,而後緩了片刻,搓了搓臉,這才起身走了出去。
晚飯是在正屋裡吃的。
見謝昭顯然是睡懵了,這會兒走出來還有些愣,馬朝陽哈哈大笑了起來,順手又給他遞了一杯黃酒。
“喝點兒,紹城那邊過來的!老字號!喝了有勁兒身子熱!”
謝昭道了謝,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口。
嘖!
入口濃鬱的黃酒香,要不是自己上輩子經常喝,還真喝不慣!
桌子上放著四個菜。
醋魚,東坡肉,還有一碗蓴菜羹和一個炒青菜。
在這個年頭,招待客人能拿出魚肉,那真是最高的待遇了。
“來來來,吃菜!你嫂子手藝沒誰了!保準好吃!”
馬朝陽哈哈笑著,給謝昭夾了菜。
屋子裡亮了燈。
齊紅梅就站在一旁,靦腆笑著看他。
謝昭道了謝,夾起菜,放進嘴裡,味道果然不錯。
是純正的杭城味道。
自己吃得慣。
他豎起大拇指,衷心誇獎了一番,兩人頓時露出了笑臉。
一頓飯吃得賓客儘歡。
“明兒個我休假,帶你去找人,你啊,把心放在肚子裡,叔,叔指定給你搭橋!”
謝昭露出笑臉,道了謝。
“那就謝謝叔了!”
…………
翌日。
黃酒不醉人,十分助眠。
謝昭睡了個好覺,早上睜開眼時,齊紅梅已經做好早飯了。
馬朝陽換了身衣裳,正在喝粥,見著謝昭出來,將一碗莧菜杆推到謝昭麵前。
“嘗嘗?鮮掉眉毛!”
謝昭一頓,第一次苦笑搖頭。
“叔,這真嘗不了!”
他上輩子在杭城呆了那麼多年,不少地方美食都被他吃慣了,獨獨這臭莧菜杆,他一口都吃不下。
馬朝陽哈哈大笑了起來,也沒勉強,招呼著他喝粥吃包子。
一頓飯吃完,兩人起身,和齊紅梅打了聲招呼,出門去了。
…………
杭城。
商業部。
商業部距離延安路有些距離,兩人喊了人力三輪,穿過幾個拱橋,又經過兩棟百貨大樓,這才到了目的地。
馬朝陽跳下車,扭頭對著謝昭道:“你在這裡等會兒,我先進去探探路。”
他笑道。
說完跑去保安亭打了聲招呼,都是熟人,沒多大會兒就進去了。
謝昭下車,笑著過去,給保安遞了一支煙。
他一口一個哥喊著,叫保安忍不住笑開了花,兩人很快就交談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馬朝陽出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
目測三十歲出頭,燙著卷發,穿著漂亮的進口連衣裙,腳上踩著一雙羊皮小高跟。
嫵媚風情萬種。
見著人,謝昭愣了一下,這難道就是馬朝陽說的“人脈”?
“唷,還是個毛頭小子呢?”
胡青兒笑著道。
馬朝陽給謝昭使眼色,後者快步過來,遞煙,笑著打招呼,“姐,抽煙。”
胡青兒眉頭一挑。
遞煙。
不管是任何年代,亦或者是生意場,又或者是官場,遞煙這事兒不難,但是給女人遞煙,卻是難上加難。
胡青兒經曆過這麼多場子,可從來沒有人給自己遞過煙。
這青年。
第一個。
她眼裡多了幾分讚賞,伸手,接過來,指甲在謝昭掌心刮了一下,笑道:“懂事兒,姐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