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微就這麼獨自待在客棧內想了三日。
三日內,她從初見無相時的驚豔,到後來協助他輔佐勝兒時的默契。
從那個炙熱的雨夜,到得知無相要去玉駝山剃度時內心苦澀的情緒。
她的確是足足想了三日才想明白,原來自己當真早已對無相有情。
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也不知道,隻知道那次無相將聚魂珠奪走之後,她內心分外焦急,一部分是因為那是能救阿萱跟念念的聚魂珠。
另一部分,便是擔憂無相。
所以,當紅微找到村子,再次見到阿萱時,便很坦然地與之交付了自己的心緒。
二人走在深秋的田埂上,田地裡隻有收割後的空曠,印在夕陽下,很是好看。
“可,他是出家人。”
紅微看著天邊被燒得通紅的雲彩,嘴角勾著一抹刻意的笑容,像是已經放下,又像是無可奈何。
她長歎了一聲,接著道,“他一心向佛,他的心裡有佛主,有眾生,唯獨不可能有我,所以我何必去叨擾他呢?”
她知道他為了能夠剃度做出了多少努力,所以她無法去破壞他觸手可得的夢想。
聽著紅微的話,阿萱也隻能微微點頭。
她拉著紅微的手,忍不住問道,“可你不會覺得遺憾嗎?”
紅微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你彆看我之前都是一副見慣了大場麵的樣子,可我從未遇到過喜歡的人,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如今知道了,也算是喜事一件,對不對?”
紅微的話,讓阿萱心中對於她又多了幾分佩服。
這樣的釋懷,她怕是一輩子都及不上紅微了。
她長歎了一聲,衝著紅微道,“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不過了,既然你已經決定放下,那不如就找個地方去散散心吧?”
聞言,紅微當下便要搖頭拒絕,可不等她開口,阿萱便道,“你聽我的,我在江南有一處宅子,風景甚好,你去散心的同時順道替我看看有何處需要修繕的,彆讓好好的一座宅子荒廢了。”
聽到這,紅微知曉原來自己是要幫阿萱做事的,這才同意了。
“好,那我明日就出發。”
翌日,紅微便坐上馬車前往江南。
而此時的無相,已然是到了玉駝山腳下。
上山的路不好走,他被迫下了馬車,慢慢往山上爬。
分明阿萱說過,五日之內不可長途跋涉,可為了能夠剃度,無相覺得有些犧牲也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山頂,玉陀寺外,寂雲大師似乎也是等候多時了。
見到無相氣喘籲籲地爬上了山來,額前的發絲都已經被汗水打濕,內心對於無相自然也是有頗多的敬佩。
不管怎麼說,這孩子的向佛之心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
見到寂雲大師,無相上前雙手合十行了禮,“阿彌陀佛,貧僧拜見無相大師。”
“阿彌陀佛。”寂雲大師回以一禮,卻並未說出讓無相入寺的話,目光隻落在了無相的身後。
無相也被寂雲大師的目光吸引,回頭看去,隻見一路護送自己而來的兩名壯漢竟然跟著他爬上了山來。
他心中有些詫異,卻是心平氣和道,“二位施主,貧僧已經上山,不必再相送。”
“不,不是。”兩名壯漢爬上山來,似乎也很吃力的樣子,衝著無相擺了擺手,道,“我們剛剛收到消息,說紅微姑娘不知何故得罪了幻海教,被開了江湖追殺令,如今已不知所蹤!”
聽到這話,無相心頭當即一驚,還未來得及問話,就聽另一名壯漢道,“大師也知道我家主子不方便在江湖人的麵前露麵,如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聽到這話,無相再也待不住了,當下便要跟著那兩名壯漢下山。
可剛走出一步,身後便傳來了寂雲大師的聲音,“阿彌陀佛,無相,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當真要選擇離去嗎?”
聞言,無相頓住了腳步,轉回身來看向寂雲大師,眸光染著焦急,“人命關天,還請大師再等貧僧幾日,等救下紅微,貧僧定會前來。”
“機緣二字並非說說而已,你若誠心向佛,那便留下來,讓貧僧為你剃度。”寂雲大師說著,便是側身讓開了進寺的路。
見狀,無相卻是連半點猶豫都沒有,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請大師恕貧僧今日無法剃度。”
說罷,便又要走。
可剛走出三步,就又停寂雲大師的話傳來,“既如此,那從今往後你與我佛便是再無緣分,無相,你可想清楚了?”
無相一瞬間就聽明白了寂雲大師的這番話。
今日,是他唯一的機會。
唯一能夠入他心心念念的佛門的機會!
若是今日他不入寺門,不剃度,那麼從今往後,他無相便再也不是佛門中人。
想到自己從小就在寂空大師的膝下,整日聽其誦讀經文,鑽研佛法,想到自己這些年來身為大棠國師所做的一切,想到自己一步之遙的夢想……
無相忽然就轉回了身,朝著寂雲大師行去。
看著這一幕,那兩個壯漢心頭一驚,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
而寂雲大師也是眸色微微一沉。
卻見,無相忽然就跪在了寺廟門前,衝著寂雲大師磕下了三個響頭。
而後,袖中的佛珠被取出,雙手捧著將其置於地上。
身上的僧衣也被脫下,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了寺廟門前。
“既然,我與我佛無緣,那便不再強求了吧!”說罷,無相便是驟然起身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內,都不曾見其回過一次頭。
“阿彌陀佛。”寂雲大師終於道了一聲佛偈,而後上前將無相方才放下的東西重新撿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且在這時,梁煜從寺廟中內走了出來,看了無相離去的方向一眼,這才道,“多謝寂雲大師相助。”
寂雲大師轉身看向梁煜,行了佛禮,這才道,“貧僧也是為師兄做了件事而已,還得多謝施主。”
聞言,梁煜眸色染笑,想著,該謝的是他那個心肝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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