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紅微的架勢,無相的眉心也是微微一擰。
而紅微瞧見他卻是高興得很,“哎!無相!”
她擺手給他打著招呼,“你能出來啊?我以為你得一直跪在寺中呢!”
無相“阿彌陀佛”了一聲,這才衝著小沙彌道,“你且先回去,此處有我。”
小沙彌是信不過無相的,但想著無相既然能出來必定是寂雲大師準許的,更何況這女施主刁蠻得很,怕是隻有無相才能應付。
於是,對著無相行了禮,這才回了寺中。
而無相也終於是踏出了寺來,行至紅微的身旁,看了眼這搭地亂七八糟的營帳,忍不住問道,“從何處弄來這東西?”
“讓暗衛帶來的。”紅微如實說道。
這營帳說起來算是軍中的東西,一般的地方可不好買。
無相歎息了一聲,“你大可下山去,何必如此?”
“下山?”紅微瞪大了眼,“萬一那什麼寂雲大師給你帶走了,我上哪兒找你去?”
“施主可以將阿萱施主的住址留下,曆完劫,貧僧自會去找施主。”
聽完無相的話,紅微卻是翻了個白眼,而後行至營帳前忙活了起來,“第一,我是不可能把阿萱的住址留給你,萬一你不慎遺失,被旁人發覺,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第二,我說了會在這兒等著你,就一定會等著。我知道女眷不能住寺中,所以我住外麵。放心,我吃齋菜,守你們佛教的規矩,絕不會給這兒添麻煩。”
她一口氣說完,語氣之中儼然已是帶著幾分怒意。
不管怎麼說,她在這兒等也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看那小沙彌的態度就知道,這寺裡的人都把他當成了罪人,若是對他用刑怎麼辦?
她留在外頭,那裡頭的和尚們就不敢太過放肆。
可他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也就罷了,居然還來趕她走!
無相與紅微相處這樣久,自然知道她眼下是動了怒了。
也知道自己是勸不走她的,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而後上前幫著紅微將營帳支了起來。
見他倒是自覺,紅微心裡頭的怒意方才算是小了些。
報恩寺外很大,放下一個單人的營帳綽綽有餘。
馬車就停在營帳旁,要拿取什麼東西也方便。
無相幫著紅微將營帳搭建起來之後便回了寺廟去,而紅微就這麼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一個月。
寺廟內,無相一人盤膝坐於佛前,雙目緊閉。
他已經在此足足坐了七日,這七日間,他不吃不喝,卻並非是入了辟穀之境,而是在於心魔爭鬥。
但很顯然,他又輸了。
猛然深吸了一口氣,無相陡然睜開了雙眼,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水往下滴落。
他就像是溺水後被撈上來的人一樣,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懼意。
就聽身後傳來寂雲大師的聲音,“阿彌陀佛,看來你失敗了。”
無相沒說話,隻是繼續深呼吸著,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到好受一些。
寂雲大師行至了佛前,上了一炷香,行了禮,這才轉身看向無相,“你三歲時便入了師兄門下,可那時貧僧就說過,你不是我佛中人,縱然這些年憑著你天資聰慧,佛法參透頗深,但你過不了心魔那關,渡不過此劫,你就永遠不可能剃度出家。”
不剃度,又如何能成為真正的和尚?
無相眉心微擰,抬眸看向寂雲大師,“懇求師叔再給貧僧一次機會。”
“並非是貧僧不給機會,隻是無相,你當真知道你要渡的是什麼劫嗎?”
寂雲大師的話,令得無相有些疑惑了,“貧僧心魔難除,犯下殺孽,曆的是生死劫。”
“那寺外那位姑娘呢?”寂雲大師又問。
而這一次,無相卻是愣住了。
紅微?
這與紅微有什麼關係?
哦,不對,是有關係的。
他這一個月來,每一次最後的失敗之前,腦海中都會浮現出那抹豔紅色的身影。
可,這是為什麼?
寂雲又歎了一聲,“阿彌陀佛,貧僧還是那句話,無相,你並非我佛中人。”
這也是為何這麼多年來,身為無相師父的寂空大師卻不為他剃度的原因。
可,無相不服。
“貧僧未曾犯下殺孽之前,佛法不比師叔差。貧僧知天文懂地理,卜算之術更是十拿九穩,身為大棠國師,貧僧保了大棠國運整整十年!”
他想告訴寂雲,作為一個和尚,他是合格的。
他怎麼就不是我佛中人了?
寂雲大師卻還是那一副沉穩淡然的樣子,“阿彌陀佛,你所說之事都乃是往事,如今的你,卻連門口的小沙彌都不如,對嗎?”
一句話,幾乎是將無相辛苦築起的堡壘擊得粉碎。
寂雲說的沒錯,如今他的佛法還不如一個小沙彌。
所以當初他無法再用師父的舍利子為念念壓製夢魘。
心頭亂得一塌糊塗。
無相終於還是雙膝跪下,衝著寂雲磕頭行了禮,“還請師叔明示。”
看著無相如此虔誠的樣子,寂雲大師終究還是不忍心的。
這個孩子,畢竟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深吸了一口氣,寂雲終於還是長歎了一聲,“阿彌陀佛,既然寺廟之外有俗塵之人在等你,倒不如你先隨她離去,待解決了俗塵之事,斬斷一切牽掛,再來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佛中人。”
聽到寂雲的這番話,無相的心頭仿若是燃起了希望。
言下之意,隻要他能跟著紅微回去,治好了手腳的傷,與俗世之人斬斷一切聯係,便可剃度出家?
當下,無相便對著寂雲又行了一禮,“多謝師叔提點。”
說著,便是站起了身來,準備離去。
可,還不等他走出大雄寶殿外,寂雲的聲音便又再次響起,“阿彌陀佛,無相,你需得弄明白你所需渡的,究竟是什麼劫。”biz
無相回眸看向寂雲,“是,貧僧定會弄清楚。”
說罷,行了一禮,而後大步離去。
待他走出寺廟之時,一眼就看到坐在營帳外的紅微。
幾乎是在他出來的一瞬間,她便看到了他,而後猛然站起了身來,衝著無相揮手,
“無相!這邊!”
那一身紅衣隨風而擺,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陽,瞬間撫慰了他煩躁不安的心。
那雙眸子,有光。
筆趣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