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園。
晨光微露,顧玉生上朝去了。
在桂花園的桂樹下,一位身著淡藍色衣裙的少婦靜靜地站立,她的發絲被晨風輕輕撩起,宛如一條柔軟的絲帶在飄動。她的眼神如晨曦之光,穿透著心靈,又像母親的眼睛一樣,充滿著慈愛。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婁氏長劍,劍身泛著淡淡的寒光,仿佛能斬斷世間的一切不幸和憂愁。她便是桂花園的女主人戚瑤瑤。她不是母親卻處處露著母親的表情,又像是一個大姐姐頗有愛心。
在桂花園中央,兩位小姑娘正恭恭敬敬地立著,月光中滿是對師父的崇拜與渴望學習的熱情。陽光透過稀疏的桂葉,斑駁地灑在兩人身上,美好與希望如影隨形——她們怕學不會怕辜負了女主人的一腔熱情。兩個小姑娘便是賣身葬師傅的白雲和彩雲。她倆是藝人,都有武功基礎。
“白雲彩雲,婁氏劍術之道的核心在於通過正確的修煉方法,磨煉身心,培養旺盛的精力,遵重禮節,重視信義,誠心誠意地愛人們愛天下,從而對和平與繁榮出力。”戚瑤瑤緩緩開口,聲音柔和慈祥,“今晨,我便教給你倆婁氏劍術的基本功。你倆年紀並不大,苦學是不遲的。”
言罷,戚瑤瑤身形一動,如同童子學步,似穩非穩站著。這是一種動態平衡中的微小波動和變化的站姿;是一種相對穩定的站立模式,是婁氏劍術不同於彆門彆派劍術的標誌。戚瑤瑤手中的婁氏長劍仿佛有了生命,隨著她的身形的改變而在空中也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而她每一種站姿手中劃出的弧線不儘相同。
白雲和彩雲都聚精會神地看著,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戚瑤瑤演示完畢,白雲和彩雲便模仿著戚瑤瑤的動作,小心翼翼地完成了第一個站姿:手中的長劍也在空中劃出了幾道孤線。
戚瑤看了,高興地鼓勵道:“我們白雲和彩雲實在是聰明!隻看了一遍就懂!”
接著戚瑤瑤又給她倆演示不同的站姿。起初,她倆的動作略顯生澀,但在戚瑤瑤耐心的指導和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演示中,漸漸地,她倆的站姿開始有了模樣,劃出的弧線也漸漸優美。
“很好!白雲彩雲,你們要記住,站姿要穩!劍隨心走,心隨意動。”戚瑤瑤在一旁鼓勵道。她一會兒走過去輕微調整白雲的站姿,一會兒又去調整彩雲握劍的手腕角度,“劍法之道,在於日複一日的練習和感悟,但紮實基本功是第一步,不可急功近利。”
隨著太陽逐漸開高,師徒三人——戚瑤瑤與白雲彩雲之間沒有簽寫賣身契約,名份上雖說是主仆關係,實際上是姐妹關係,現在說是師徒關係也沒有錯——練習也愈發投入。三個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他們一個用心教,決意要把自己的本領傳授出去,把另外兩個培養成小劍客。而另外兩個又熱心好學,決意要把女主人的本事學到手。這兩份執著如同桂花園內桂花樹冠頂上的陽光,越來越熾熱了。
從此,桂花園成了練劍場。每天從晨光微露到日落西山,都傳出叮叮當當的打鬥聲。
顧玉生每天按時上朝,按時回家。空閒時也對白雲彩雲指導一下。而最讓他高興的是,戚謠瑤最近沒有逼顧玉生辭官回陽城了。
一日晚上,顧玉生自在床上看書。戚瑤瑤掀開軟簾,走了進來,對顧玉生說道:“夫君,你先彆睡,同我出來做個中人。”顧玉生問道:“做什麼中人呀?”戚瑤溪一邊幫顧玉生穿衣服,一邊說道:“你到院子裡去就知道了。”顧玉生隻好跟了出來。
隻見院子裡擺著香案,白雲和彩雲每人捧著一杯茶,跪在地下。
戚瑤瑤把顧玉生按在“中人”木椅上,自己走到“師傅”的位置上坐下,說道:“開始啦!”
白雲先說道:“師傅在上,請受白雲一拜!”說完,叩了三個響頭,把茶捧上,戚瑤瑤接著喝了一口。
彩雲接著也說道:“師傅在上,請受彩雲一拜!”說完,也叩了三個響頭,也把茶捧上,戚瑤瑤也是喝了一口。
顧玉生問道:“你們仨今晚演的是那一出戲呀!”
戚瑤瑤馬上對白雲彩雲說道:“白雲彩雲,旁邊在坐的這位朝廷官員是你們的師伯顧玉生,你們快點上前拜見。”
白雲彩雲雙雙跪在顧玉生麵前,拜了一拜,說道:“拜見顧師伯!”
顧玉生問道:“如此說來,你們今後不再叫我老爺了,而是稱呼我為顧師伯啦!”
白雲說道:“是夫人要我倆稱呼老爺為顧師伯的,但我倆更願意稱呼老爺為老爺!”
陽州。
顧玉人在陽州軍事推官任上似乎很繁忙。她第一次正式為官,有點急切,總想把自己的才華一下子施展出來。他和以前在照磨所一樣,每天清晨卯時,總是第一個來到州府兵馬鈐轄司。他過去在照磨所是臨時幫忙,現在是正式官員。他每天都要忙四個多時辰,除了佐助鈴轄大人外,還要負責州府司法事務。這些事務很繁雜,但顧玉人不厭其煩。
這天下午,快到了放衙的時候,傾玉人從邸報上看到了一則消息:“聖上聖明,鎮南將軍李沐文剿滅南省妖賊凱旋而歸!”
此時,顧玉人才突然記起蕭歸沭曾寫給柔雅嬸嬸的書信還在自己包袱裡。他說道:“該死!那封書信還在我包裹裡呢……”
次日早晨,顧玉人請了私假,和妻子戚瓊瓊一起,帶著蕭歸沐的那封書信,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的家還在鹽場。
戚瓊瓊是騎馬高手。她也好久沒有回曬鹽場的家了,心裡有點激動。這是第一次同夫君兩人一起騎馬回家,心裡真爽!她的馬比顧玉人的馬快。她回過頭對顧玉人說道:“夫君,快馬加鞭呀!”顧玉人說道:“瓊妹,我已經夠快的啦!”戚瓊瓊慢了下來等著顧玉人,說道:“咱倆很久不一起騎馬啦!比賽一下吧?看誰快?”顧玉人說道:“好呀!駕!”顧玉人話未說完,便拍馬先跑了。戚瓊瓊在後麵追趕,說道:“你耍賴!還未開始就先跑啦!駕!……”戚瓊瓊拍馬奔騰,很快把顧玉人甩在後麵。戚瓊瓊回頭笑道:“夫君,追我呀?咋啦?追不上啦?虧你還是武榜眼呢,原來騎術不如我!……駕!”戚瓊瓊銀瓏般的笑聲像一支婉轉抑揚的歌謠,一半融進東河裡飄來的微風裡,一半追趕天空中的白雲。顧玉人聽著如此甜美的笑聲,心裡像喝了蜜酒,醉迷迷的。
顧玉人在後麵追趕著,不停地說道:“鄉道崎嶇,小心跌倒!哎,你現在已是夫人了,怎的還是那個樣?”
境戚瓊瓊突然想起夢境裡顧玉人說過的話,勒住了馬,問道:“我咋樣了啦?”
顧玉人說道:“一點也不成熟!真像一位小姑娘。”
戚瓊瓊向道:“我是小地方的女人,與京都裡的那些千金小姐比,當然不成熟啦!”
顧玉人覺得戚瓊瓊說話帶刺,有點莫名其妙的成分在內,連忙說道:“我是說你像一位小姑娘,沒其他意思!”
戚瓊瓊說道:“我原來就是一位美麗的小姑娘呢,後來卻被你弄成了黃臉婆啦!”
顧王人連忙說道:“瓊妹,你不是黃臉婆!你是一位美麗的少婦,越來越性感,越來越有魅力啦!”
戚瓊瓊斜睨雙眼,用狡黠的目光看著顧玉人,問道:“夫君,真的嗎?”
顧玉人笑道:“當然是真的啦!”
戚瓊瓊緊向道:“比京都的那些千金小姐有魅力?”
顧玉人快速答道:“比她們更有魅力!”
戚瓊瓊含情脈脈地瞪著顧玉人,問道:“你現在想要嗎?”
顧玉人問道:“想要什麼呀?”
戚瓊瓊柔情地說道:“我的魅力呀!想要?我現在就立馬給你!”
顧玉人環顧四周,嗔道:“你瘋啦?我們現在是走在路上,不是在閨房裡!”
戚瓊瓊瞇著火辣辣的眼睛說道:“可人家現在就想要,你乾不乾呢?”
顧玉人全身血液也開始沸騰,說道:“乾!可那裡有合適的地方呀?”
戚瓊瓊莞爾一笑道:“那頭有個山坡坡,咱們到山坡坡裡去!”說著,拍馬向山坡坡奔去。
顧玉人看著馬背上戚瓊瓊美麗的身影,搖了搖說道:“真是一個任性的小姑娘,真拿你沒方法!”
戚瓊瓊回過頭來對顧玉人喊道:“快點來呀,你!”
這一晚上,在顧大同家的大客廳裡,趙柔雅拿著女兒蕭歸沐一年前寫的遲來的書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顧玉人和戚瓊瓊跪在她的腳下,請求著她的諒解。
顧玉人說道:“嬸嬸,侄兒回到陽城之後不知道為什麼,腦袋裡對這封信一點印象也沒有,真該死!”
戚瓊瓊替文夫求情:“柔雅嬸嬸,夫君知道錯啦!你看在他向來孝順您的份上,願諒他一次吧?”
趙柔雅看了蒲歸沐的書信之後,似乎也把周圍的一切都忘記了。她沒有把信轉給丈夫看,而是把信藏進懷裡。她坐在椅子上出神,兩隻眼睛好像看著顧玉人又好像不是。她的嘴皮動了幾下,可是最終什麼都沒說。她的麵部表情不斷地變化,開始時是很痛苦,然後是驚悅,可驚悅的時間很短,瞬間而來,瞬間而去。最後是滿麵愁容了。
蕭天劍上前無聲地扶起顧玉人和戚諒瓊,然後無聲地抱起了妻子,回自己的家去了。
顧玉人和戚瓊瓊兩人非常負疚,還想說點什麼,父親顧大同止住了他倆。
小夫妻倆收拾了客廳,回房休息了。
其實,在趙柔雅的心裡一點也沒有責怪顧玉人的“忘記”。覺得這封遲來的書信正好是時候。這一年來的“窗口期”讓她想通了很好事情。
她的直覺告訴她,世上將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事向著自己飛來。她腦海裡立即出現北國的冰天雪地和受儘屈辱的苦難姐妹們的畫麵。心裡罵道:“當今聖上太冷酷無情啦!”
趙柔雅躺在床上,浮想連連。房間裡點著一支蠟燭,彌漫紅黑的光。屋裡沉悶得如同風暴來臨前的氣流,令人窒息。
趙柔雅喃喃自語道:“自己本是一位公主,可是……”
蕭天劍坐在床邊,囁嚅地說道:“歸……歸沐她娘,咱倆進京吧?”
趙柔雅爬了起來,抓住丈夫的手激動地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喲!”
蕭天劍也激動地說:“是為夫說的!”
蕭歸沐戡亂成功之後,回到京郡,聖上給矛褒獎。
在母親趙柔雅收到她的那封遲到的書信的那天晚上,她正在忙什麼?
她和偏將軍顧玉茹回到了桂花園。她身穿將軍袍,騎著馬,威武霸氣。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了。她們到家時,戚瑤瑤喜出望外,高興地上前想抱擁她,可她本能地退後了。她已經習慣了鎮南將軍李沐文這個男人角色,真把自己當李沐文了。顧玉茹也習慣了顧玉的角色。戡亂回京後,聖上下了詔命,封顧玉為斥候節級。顧玉茹對顧玉生和戚瑤謠說道:“二哥,二嫂,你們再也不能叫我為玉茹妹子啦!”戚瑤謠問道:“不叫你玉茹妹子那叫什麼呢?”顧玉茹答道:“我顧玉茹現在是朝廷命官,和二哥一樣都是官家的人,你們應該稱呼我為顧節級大人,或叫顧玉將軍也成!”
顧玉生笑道:“好啊,顧節級大人,本堂主事快餓死啦!你趕快去做晚飯吧!”
顧玉茹轉身對戚瑤瑤說道:“二嫂戚瑤瑤聽好,兵部堂主事顧玉生大人餓壞了,本將軍命令你馬上去做晚飯!”
戚瑤瑤白眼一翻,對顧玉生說道:“我嗎?”顧玉生點點頭,“顧老二,我不想做飯啦!”
顧玉生問道:“你不想做飯?我要你何用?”
戚瑤瑤怒氣衝衝地說道:“我要休了你!我也要當將軍去!”
幾個人雖然是鬨著玩的,可真的把戚瑤瑤氣壞了。若論武功,她雖然不及蕭歸沐和顧玉生,但絕對比小姑子顧玉茹強幾倍。況且她生性傲骨,與人鬥其樂無窮。從小到大,無論是練武還是玩耍,都是“王”字一枚。顧玉人、戚瓊瓊、顧玉茹和戚光都是她的“麾下”。可是現在,在這桂花飄香的庭院裡,四人之中有三人是朝廷命官,唯獨自已夫人一個,真的成了做飯的老媽子啦!戚瑤瑤越想越氣,自言自語道:“唉!都怪我急於家人,真的失去自由啦!不然我也會像玉茹妹子一樣,也來一個女扮男裝,到兵營去混個偏將軍什麼的來當當……”她對顧玉生怒目而視,說道:“顧老二,我真的要休了你!”顧玉生知道玩笑開大了,連忙道歉道:“夫人,我不該開這個玩笑!我錯啦!”戚瑤瑤搖著手止住了他的說話,對他說道:“不關玩笑的事!我真的要當將軍啦!”
氣氛有點窒息。鎮南將軍上前說道:“好哇!戚二小姐你真的應該休了顧老二!快去寫休書吧,我的帳下正缺少一位夥頭軍頭領,你來當吧?”
戚瑤搖瞟了一眼蕭歸沐,揶揄地說道:“尊敬的鎮南大將軍,今晚您早點上床睡覺,做個好夢去吧!”
顧玉生看著鎮南將軍表情尷尬,得意洋洋地笑著。鎮南將軍不滿地白了他一眼:“一對臭味相投的男女!”
戚瑤瑤說道:“鎮南將軍說得不對!我倆是同仇敵愾!”
四個人正在唇槍舌戰,隻見丫環白雲跑了進來對戚瑤瑤說道:“夫人,呂倩倩小姐來訪。”
四人一聽,都迎了出去。隻見呂倩倩領著兩個丫環走了進來,每人手中都拎著一個食盒。
顧玉茹和白雲彩雲快步上前接過食盒。
戚瑤瑤拉著呂倩倩的手,親熱地說道:“妹子,來就來唄,還帶這麼多食的。”
呂倩倩說道:“我剛學做幾道菜,不知道怎樣,請你們幫忙品嘗一下。”
鎮南將軍聽說是吃的,掀開食盒一看,說道:“哇塞!都是好酒菜!”她伸手要抓起一隻大雞腿來吃,戚瑤瑤一把拍下,“去!真是一介武夫,一點斯文也沒有!”
鎮南將軍訕訕地縮回手,笑道:“要是在兵營裡,斯文隻會餓肚子。”
說話時,顧玉茹和白雲彩雲已把酒菜擺上桌上。鎮南將軍坐下便狼吞虎咽,說道:“這飯菜來得正是時候!呂小姐真是救苦救難的大菩薩呀!”
呂倩倩向道:“為何如此說?”
戚瑤瑤說道:“剛才我們幾個正在為誰來做晚飯的事情爭吵不休!要是你不來,我們今晚都要吃西北風了!”
呂倩倩嘻嘻笑道:“真是三個和尚沒水喝!”她迅速地瞟了顧玉生一眼,“可從來沒聽說過觀音菩薩給人送好酒好菜,隻聽說過她老人家給人送過五色果,送給兒子……”
戚瑤瑤又拉起呂倩倩的手,上下細細打諒一回,問道:“妹子,咱倆已經快一年不見麵啦!你到底得了什麼病,要到峨嵋山那麼遠的地方去醫治?”
呂倩倩說道:“也不是什麼大病,隻是身體有點水腫,到了峨嵋山一邊吃了我師傅開的藥方,一邊跟著她練劍調養,己經全愈啦!”
戚語瑤說道:“全愈就好!”
呂倩倩對眾人說道:“今晚我是來同你的告彆的!”
眾人向道:“你又要離開京都嗎?”
呂倩倩說道:“家父已經告老還鄉啦!”
呂倩倩等離開桂花園時,夜裡深。顧玉生騎著馬送她們回到相府門前才回家去。
在相府門口,呂倩倩對顧玉生說:“後天早晨你到南城門來送送我們吧?屆時我還有一件大禮物送給你!”
到了後天早晨,顧玉生騎著一匹駿馬沿著大街走。到了南城門時,呂丞相一家人的馬車己停在旁邊等候。
他在呂倩倩麵前下了馬。相爺的小書童接過馬繩。
呂倩倩上前向道:“你來啦?”
顧玉生看著她點點頭。
呂倩倩向前麵大車一指,說道:“你先到前麵大車見見我爹,回來我還有話對你講。”顧玉生去了。
他來到大車前,呂丞相在車上說道:“上車來吧!”
顧玉生上了大車。隻見如夫人周氏座前擺著一個搖籃,搖籃裡躺著一個嬰兒。
周姨娘逗著嬰兒說道:“小玉玉,你親爹來啦!”
顧玉生一下子驚呆了,
周姨娘逗著嬰兒繼續說道:“小玉玉,笑一笑,對你爹爹笑一笑,好!小玉玉真乖!”
顧玉生心裡早就明白是什麼回事。但他還是要問:“相爺,這是誰家的孩子呀?”
呂丞相坐直身子說道:“他是老夫的小外孫,名字叫顧玉玉,今後也叫呂玉玉。你聽清楚了嗎?”
顧玉生點了點頭。
此時,他心裡想到的並不是嬰兒顧玉玉的事情。他全腦子都那本花名冊《武武遺書》裡的事。
他坐在呂丞相對麵,向呂丞相問道:“相爺,你突然離開了朝廷,學生怎麼辦?”
呂丞相彎下腰,逗著搖籃裡的小外孫說道:“小玉玉,你告訴你親爹,彆忘了外公的重托!如今朝廷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堂主事大人為官要處處小心啊!”
周姨娘逗著嬰兒道:“小玉玉,咱們要走了,你給你爹爹笑一個唄!”不知怎的,小玉玉突然把嘴一撇,“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周姨娘慌忙哄道:“小玉玉,咱們彆哭,快告訴你爹爹,等咱們長大之後再回京都來看望他………嗬嗬嗬,彆哭嘛!”
顧玉生看著躺在搖籃裡哭的兒子,鼻子也有點酸。小家夥哇哇哇的哭著,小眼睛時而睜開,時而閉上,讓顧玉生有點戀戀不舍。他忍不住伸出手臂,想抱一抱嬰兒。周姨娘迅速用身體擋住,說道:“你彆!咱們剛剛說過,長大後再來看你………”
顧玉生依依難舍地下了大車。呂倩倩問道:“見到你兒子啦?這就是我送給你的大禮物!”
原來呂倩倩同顧玉生一夜情時便懷了孕。可呂倩倩發現自己懷孕時,顧玉生同戚瑤瑤已經完婚。呂丞相知道之後氣得兩眼冒火,要將敗壞門風的呂倩倩浸豬籠。呂倩倩也認為自己必死無疑了。幸虧周姨太勸右勸,呂丞相才消了氣。周姨娘真是閨中豪傑,對呂丞相說道:“相爺,呂家就剩下倩倩這點血脈了,你想呂家絕後就把她沉豬籠吧!”她見相爺有回心轉意的景象,加了猛料說道:“相爺,人人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可你卻生怕彆人不知道!您把自己獨生女浸豬籠的時候,最好邀請滿朝文武百官都來看,並且張出告示,告知全京都的人都要知道,這樣才顯示出您呂丞相的家法戚嚴!可惜這個家已經無後了,還要家法何用呢?”
結果,呂丞相讓周姨娘帶著呂倩倩離開了家。對外人說是呂倩倩生了重病,要到峨嵋山去醫治。實則是,周姨娘把呂倩倩帶到淤泥湖水寨去,在巴蜀郡主趙綽韻的悉心照顧下,安全地產下了顧玉玉。原來失蹤多年的趙綽韻在淤泥湖水寨。
聽了呂倩倩的敘述,顧玉生自責地說道:“倩倩,都是我的錯,讓你受難啦!”
呂倩倩說道:“相公,我是心甘情願的,不能怪你!”
顧玉生內疚地說道:“可是,目前你和孩子還未有名份,不若你們先彆走,先拜了堂再說!”
呂倩倩說道:“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們呂家沒有男丁,我爹說讓玉玉姓呂,你同意嗎?”
顧玉生說道:“我當然同意。”
呂倩倩又說道:“我老家離大埔兵營很近,你今後有機會到大埔兵營巡視時,一定來家看望老爹和小玉玉,好嗎?”
顧玉生搖著頭說道:“不好!”
呂倩倩用研判的眼神看著他,向道:“為啥呀?”
顧玉生說道:“因為老爹有周姨娘照顧好好的,而小玉玉有你照顧好好的,我去探望不探望都無所謂。倒是你,如果需要我去探望我便去!”
呂倩倩胸口一熱,柔聲說道:“我也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不過,我想為小玉玉生個小弟弟,希望你早點來幫忙!”
顧玉生一把把呂倩倩摟進懷裡,在她耳邊說道:“這個忙我一定幫,請放心!”
呂倩倩把頭深深地埋進他的懷裡,淚水沾濕了他胸脯:“你早點來啊……倩倩等著你!”
世人都說王寶釵是天下第一癡情女,殊不還有一位叫呂倩倩的女子,也是奇女子一枚。
顧玉生對她說道:“倩倩,我必須承擔起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我必須儘早給你個名分。”
呂倩倩從他懷裡坐直身子,說道:“你就專心做你的官吧!我不要任何名分,也不要你承擔任何責任。小玉玉我會獨自養大成人的,隻希望你……”
顧玉生緊向道:“你希望什麼呢?”
呂倩倩說道:“隻希望你記得我娘兒倆。”
顧玉生問道:“剛才你說為小玉玉生個小弟弟那事呢?”
呂倩倩的鼻子又開始發酸,說:“有就更好,但不強求!”
“會有的。”顧玉生吻了她耳朵,下了車。
其實,今天顧玉生已經請了事假。
送彆呂倩倩一家人之後,他不想馬上回家。於是,他尋找到一個方便之處,脫下身上的官袍,換上白袍——一襲精致白袍,是夫人戚瑤瑤花了十兩銀子請衣莊的縫師縫製的。
他出城去了。
他一個人騎著馬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郊外的泥路上。他呼吸著郊外的新鮮空氣,心曠神怡。他想起了曬鹽場空氣的味道,有點鹹。他有點想念陽州曬鹽場的阿爸了。
在一片空曠的山坡下他下了馬。
他用手摸了摸地上的青草,濕漉漉的,不能坐,於是慢慢地走動著。
他在一片臭金鳳絲前停止了腳步。一大群蝴蝶在花叢中飛舞。顧玉生細心一看,有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也有藍色的,黑色的,色彩斑斕的,令人眼花繚亂。他隨手抓了一隻,是紅色的,放了,又隨手抓了一隻,是藍色的,又放了……他抓了放放了再抓,樂在其中。微風吹動他的白衣,似梨花若雪花,飄飄然然。
自由的時光一切都很美好,不知不覺已是晌午。顧玉生感覺有點餓。他轉頭看看馬背,發現自己沒帶乾糧。這樣難得的好天氣他不想早回家。於是,他決定在山上尋找一些食物。他慢慢地向一大片灌木叢裡走去,想尋找一些野果,可是沒有。他穿過一片茂密的樹林時,發現有很多兔類便和兔爪印。
“打一隻野兔也好啊”他心想,“可惜今天沒帶弓箭。”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曾跟著一位張姓劍客學過飛石,雖沒有百發百中,但十有八九打中目標。況且久不練習了,有些生疏。
“試試吧!”他彎腰從地麵上拾了幾顆合適的石子,對著前麵的一棵小樹便飛打,竟然都中。顧玉生高興極了,暗暗說道:“原來自己的飛石絕技還未丟!”
他迅速地在地麵上尋找十幾顆合適的石子裝在袖口中,備用。
他繼續往樹林深處走,林下有點陰暗潮濕。野草長得很密,雙腳走在上麵發出了沙沙沙的輕微聲。霎時,一隻野兔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奔跑如飛。
顧玉生手疾眼快,飛石早已拋出,隻見野兔“咕咕”地叫了兩聲,倒在前麵的草地上。顧玉生高興地向前走去,正伸手撿起。
“彆動!”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顧玉生猛然縮回伸出的手,抬頭起身,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