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兩天讓衛東去忙收錄機的事，狗蛋他們就跟那幾個大學生去賣相機。
因為連夜從西山配套塑料廠乘212吉普車趕過來的技術員，還帶了兩千台相機。
這邊自然先存放在辦事處，董雪晴陸續領出來交給“銷售人員”。
感恩戴德的塑料配件廠在隔壁也有辦事處，都一起交給章蘭芝打理，正好算他們做收錄機外殼的庫房，這樣以後經常往省城送貨送相機也方便。
讓衛東偷笑秘書這下被徹底鎖在了蓉都。
誰知蓉都這地方的氣質還是和平京、浙州之類不一樣。
仿佛有種天然的散漫文藝風氣。
就這麼幾天時間，很快有銷售大學生回報：“中文係那邊有人在搞攝影小說，對我們銷售和影展有沒有搞頭？”
這也是大學生做銷售員的優勢，思維敏捷性跟敏感度都不同。
也就以小說為文字腳本，用相機把相關場景拍成單幅照片，經過精心編排製作，利用照片之間的跳躍性和連續性，組合成連貫的小說情節，用來塑造人物揭示主題。
其實約等於是連環畫小人書變成照片集。
經典小人書那都是名家畫作，大多數還是粗製濫造的勾畫，現在變成栩栩如生的拍攝畫麵，效果當然更易於傳播。
甚至相當部分電影故事小人書，都是直接用膠片洗印出來的這種類型。
所以隻要能找美女帥哥組合拍點賞心悅目的劇情，居然迅速在川大開始流行！
讓衛東隻能在心頭驚歎，活該有些人是聰明又能出頭。
哪怕這東西可能流行不了多久，他上輩子也從未聽說過，但這不就像這年代的短視頻、段子劇嗎？
視頻變靜態畫麵而已。
於是他聽了彙報，翻看下樣品皺眉：“這個故事劇情不好，太囉嗦得改……”
隨口說了兩個印象比較深的段子，秘書本來想保持職業形象，忍不住撲哧，頓時讓製服加成翻了好多倍。
鳳雛立刻覺得你夠了，從來沒發現你這麼會逗女孩子的嗎？
自己還不是笑得樂不可支跳起來使勁捂嘴：“你怎麼這樣！夫妻之間才不是這樣的。”
讓衛東一邊擋拆，一邊給哈哈哈的銷售大學生說：“你看看，就應該是她這種動手動腳的潑辣樣子才符合女主角的樣兒。”
董雪晴還算是銷售大學生的“主管”，頓時跳更高：“才沒有！我從來都不潑辣！”
笑到腮幫子疼的家夥連忙說好好好，趁著腦子還沒忘，趕緊騎自行車回去轉告了。
結果很快又好幾個人騎車回來熱情邀請改革銷售小能手去現場指導，因為大家都覺得他說的“劇本”很有意思，更想請他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兒。
畢竟攝影作品又不能所見即所得，隻能請“原創”到現場看看。
已經被灌輸不要讓秘書發現銷售模式的狗腿子，還悄悄附耳彙報：“現場有很多人都看得興致勃勃想買相機去創作。”
讓衛東頓時覺得這個銷售推廣活動不錯，打了個市話給於鬆海，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采訪。
記者說正好，他剛把關於熊貓捐贈的事件發稿給了總社，碰個頭。
又開著卡車去省大，路上讓衛東順口提醒秘書：“你在蓉都也可以買個自行車方便外出。”
章蘭芝隔著鳳雛居然說：“走走也不錯，沒吃東西可以先做準備，吃飽了可以消化下。”
董雪晴肯定聽出來裡麵有什麼她不知道的暗示，偷偷伸手在司機腰上掐。
從哪學來這些東西，讓衛東立刻哎喲喲的打手，反而把以為他不吭聲的姑娘鬨個紅臉。
女軍人目不斜視。
但到了省大，讓衛東真的叫董雪晴去給那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做示範。
可能來自江南地區的美女溫柔如畫，完全演不出讓衛東說的劇情。
董雪晴那種川東妹子的麻辣泡椒脾性卻易如反掌。
彆看她平時機敏又溫順，外人惹了家人就立刻要叫罵炸毛。
比劃幾下，大學生們乾脆邀請她來試試，中專生明顯躍躍欲試的瞟讓衛東，得了點頭立刻畫個美美的妝上陣。
也是蹬著自行車過來的於鬆海，晚了一會兒抵達，看見就是滿地笑不活的大學生。
女軍人也忍不住趴在樹後麵使勁抖肩膀。
反正都是“拍”段子，“導演”不介意馬上再來一遍，請記者也拍拍看。
本來“出戲”以後還有點不好意思的董雪晴，看記者把單反相機朝她舉起來，居然也有種本能的戲精上身。
鏡頭前麵絕對不能慫。
她市井長大，哪怕姐姐護著專注學習，也跟溫室裡區彆很大。
本色出演，所以就瞬間入戲：“我們結婚的時候，我以前的對象來了怎麼？”
攝影小說嘛，所以關鍵在靜態抓拍，所以她這個問句表情真就帶點市儈，又有些彆有深意的嘿嘿嘿。
故意挖坑的的狡黠得意眼神很清晰。
這也是讓衛東“說戲”指導的結果，周圍那些大學生又開始預熱的笑起來，還相互使勁抱住抓掐才能止住笑。
章蘭芝沒人掐就拚命揪樹上的疙瘩，但又伸脖子從樹後看。
又不是同步錄音的影視拍攝，怕什麼聲音。
因為讓衛東用氣吞山河的聲音揮手：“喊他滾出切！”
董雪晴馬上變臉：“但他帶了一千的禮金！”
讓衛東變調比她更快：“來的都是客！客官裡麵請……”
鳳雛立馬帶著街坊大媽吵架的瞪眼氣勢：“你就這麼把他請進來啊？”
讓衛東理直氣壯的攤手：“那不然呢，彆人帶著這麼大的誠意來，那肯定要好好招待下，都是不分先後的兄弟……”
不管能不能聽懂開車，董雪晴已經飛起來空中扇巴掌：“你真的是見錢眼開呀！”
84年啊，電影是《南征北戰》這類戰爭題材，偶有都市現代題材也是大家怎麼齊心協力建設四化，前兩年《少林寺》裡麵有點綁個大字扯衣服都讓人記憶猶新了，何曾見過這種搞笑段子。
哪怕讓衛東講出來更多是台詞轉折搞笑，大家也一定要拍出來配文字。
而且男生那種賤兮兮的態度還真隻有他能把控，但讓衛東又要求隻能從他肩頭去拍。
其實是小視頻裡麵常見的第一視角，他隻是覺得不想自己露臉，結果眾人都說實在是高呀，這是要女主角充分發揮表演才能。
所以董雪晴跳來打巴掌的動作拍了好幾次，借位輸出嘛，她怎麼舍得打上。
當然讓衛東的背影還是“狼狽”翻滾。
這又有點動漫裡麵誇張的那些肢體語言，大家看得目瞪口呆，還能這麼演嗎？
可這種浮誇的打臉段子就是輕而易舉的能把所有人逗笑啊。
而且“嬌柔”摔地的男主角還活學活用：“那要是婚禮上我以前的對象來了呢？”
鳳雛馬上一本正經的露出財迷表情：“她準備帶什麼？”
讓衛東躺地上後背都有戲：“她準備帶走我……”
女主仰天捏拳氣抖冷：“彆人拿一千來，你反而把人帶走了嗎？”
男人理所當然：“她沒有錢啊，合情合理，隻能帶走我。”
董雪晴索性跳起來踹，猛踩：“難道我還要體諒她不成……”
鏡頭當然是從地上仰拍，看不到她在跺踩路牙子。
隻有威猛無比的下山母老虎氣勢。
不是川東地區的瘋婆娘，很難演出這種姿態。
周圍又是笑倒一大片。
同時代的藝術家們還在追求傷痕文學，反思人生，電影也都一本正經的講故事。
電視劇還是《排球女將》的熱血中二，《血疑》那種唯美純情。
這比無厘頭還進化了好幾層的小視頻段子，更貼近生活，也更一本正經搞笑。
大家哪見過這個，於鬆海都拍得笑不停，他隻是簡單的攝影培訓記錄為主，又不是專業攝影記者。
直起腰來思考的都是：“這是諷刺拜金主義，還是反對家庭暴力？”
本來表演都沒笑的讓衛東直接笑得倒下去：“這就是搞笑啊，讓大家開心的笑笑就夠了，哪有這麼多講究。”
不，這個年代這些東西都必須有個說法。
而且明顯這玩意兒是要拿去上報刊投稿的！
這時笑得東倒西歪的大學生們已經瞄上了樹背後的女軍人，但又不敢動手拉，一齊圍住請求：“你來演第二段嘛，你這個氣質好好哦！”
“看了劇本就覺得是給你量身定做的，你也是讓哥子帶來的，肯定也是你演最合適！”
有時候無意說的可能的確是真相，讓衛東沒準兒就是看見這倆的不同脾性，才會下意識的想起這倆完全不同風格的段子。
但更搞笑。